清早,江問簡悠悠轉醒。
——确切地說,他是被熱醒的。
怎麼大熱天的,他床上被人放了個大火爐?
迷迷糊糊中他想叫聽松把火爐撤走,卻猛地想起聽松不見了,心裡咯噔一下,趕緊睜開了眼。
面前是男人蜜色的緊實胸膛。
“啊啊啊啊!!!”江問簡一聲尖叫,一腳踹在了男人身上。
陸鳴山被他的尖叫吓醒,随即就被一腳蹬在了腹部。
還好他反應快,被踢下床去時後背落地順勢打了個滾就爬起了身,沒有摔着。
床上的江問簡攏住衣裳,驚魂未定地看着他:“你怎麼在我床上?!”
陸鳴山揉了揉腹部。被人一腳從睡夢中踢醒,泥人都要發脾氣,他眉頭緊緊皺着:“……這是我的床。”
江問簡:“……”
他後知後覺地四下看了看。
昨晚屋裡黑漆漆的沒看清楚,今日天光大亮仔細一看,真是破破爛爛家徒四壁的一間茅草屋。
木屋子木牆,泥土地面,茅草屋頂,屋裡就一個舊櫃子,放在床頭又當櫃子又當方幾,還有就是身子底下這張床,鋪着棉布被褥和枕頭,半新不舊的,隻是洗得還算幹淨。
江問簡看得直皺眉頭。
他一邊看,一邊慢慢回籠理智,想起昨晚自己是答應過的,兩個人睡一起湊合一晚。
可是昨晚自己看見蟲子之後就沒有記憶了,昨天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陸鳴山沒對他做什麼吧?
他戰戰兢兢回想,小聲問:“……你、你沒對我做什麼罷?”
陸鳴山:“……”
他想起昨晚偷偷的打量,腹部挨的那一腳蹿起的那點兒火氣登時滅了,有點兒理虧地抓了抓頭發,走出屋去。
江問簡看他這副模樣,急了,追問一句:“你真對我動手動腳了?”
動手動腳倒沒有,陸鳴山如實說:“沒有。”
他逃似的飛快出了屋子。
江問簡掀開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沒有什麼不妥,才松了一口氣,去箱籠裡找出便衣換上,不甚熟練地束了發髻,一出屋,就看見陸鳴山正在井邊打水。
江問簡用可疑的目光打量他。
既然他沒對自己做什麼,剛剛為什麼心虛?
陸鳴山留意到他的視線,默默把身子背過去。
他背過去,江問簡就走近,站到他跟前,讓他避無可避。
陸鳴山:“……”
他低着頭草草洗漱,飛快拎着水桶進了柴房,燒熱水,做早飯。
江問簡緊緊跟在他背後,進了柴房。
“陸鳴山。”他叫。
就跟小時候他要發脾氣告狀前的先兆一樣。
陸鳴山的耳朵緊了緊。
“……啊?”他沒回頭,繼續往竈裡添柴。
江問簡本想質問他的,他那副心虛的模樣,一看就有鬼。
可是問他這個也沒什麼意思,反正自己今天就要走了。
江問簡頓了頓,換了句話:“沒什麼。早上吃什麼東西?”
陸鳴山松了一口氣,說:“……吃烙餅。”
他麻利地生了火,燒上水,然後開始和面。而他如此麻利,更顯得杵在屋裡的江問簡無所事事。
可是江問簡是不會覺得自己無所事事的。他是真真正正被嬌養長大的嫡出公子,不像陸鳴山被父親丢過軍營、被母親揪耳朵拿雞毛撣子打,他的爹娘從小到大連他的手掌心都不舍得打。
哪怕後來爹娘去了,他寄住叔父家,也有祖母護持着。所以,江問簡這十八年來過的一直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别說意識不到自己要幹活了,就是告訴他要幹活,他也不知道怎麼幹哪。
這會兒他想洗漱,可是手邊又沒有下人使喚,沒人給他倒熱水擰帕子,他看看竈上剛燒上的水,又看看忙碌的陸鳴山,抓了抓腦袋。
“我怎麼洗漱?”他無知地問。
昨晚是陸鳴山給他打的水。
陸鳴山往燒水的那邊竈膛裡加了幾條木柴,将火燒得更旺些:“水剛倒進去,還沒熱。”
江問簡隻能無聊地在旁打轉。
不一會兒,鍋裡的水燒得溫熱,陸鳴山舀了一瓢試試水溫,然後給他打了一盆水,擱在屋外。
江問簡拿了布巾和柳枝,在屋檐下一邊洗漱,一邊問:“我們什麼時候去縣城?”
陸鳴山揉着面團,聲音平淡:“吃完早飯。”
江問簡放了心。
早飯是陸鳴山烙的燒餅,一張有臉盤那麼大,看起來火候沒掌握好,正反兩個面都有點焦黑。
江問簡從木盤裡拿起一個,沉甸甸的,硬邦邦的。
他還沒意識到這餅的威力,接過來一咬。
沒咬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