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山愣了愣,剛要開口,江問簡便搶在他前面,說:“我去津州府也有事要辦,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秋闱,照理這時候該有不少書院開始押題了,我也要去看看。咱們一路,互相有個照應。”
他有正事要過去,陸鳴山就沒法拒絕了,隻能點點頭。
江問簡便吩咐聽松守着家,還讓他上午得閑把大黑放出去玩一玩,自己和陸鳴山則帶着孟芳兒一起去津州府。
三人一塊兒坐了阿貴叔的牛車,一人付了兩文錢車費,孟芳兒第一次獨自出門去這麼遠的地方,又忐忑又興奮,一路上叽叽喳喳講個不停。
“小江哥,津州府有多遠?咱們要走多久才能到?”
“津州府靠海,離汝陽縣頗有段距離,不過咱們挨着通南大運河,隻要到了碼頭,從運河上走水路,一個時辰就到了。”江問簡說。
孟芳兒又問:“通南大運河到底是怎樣一條河呀?我總聽人說這條河,還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呢,村裡老一輩的人說,以前他們去挖過運河,一天給十文錢,還包一頓午飯,那時候好多人搶着去。”
江問簡就在車闆上把“通南”兩個字寫給她看:“通南大運河的起點是京城,由京城往南走,連接京城與南方的貿易往來,所以叫通南大運河。”
“這是當今聖上十幾年前還是太子之時,提出來的民生大業,運河修起來,沿河的貿易往來興盛了,商人旅人工人都多了,飯館客棧也就起來了,如此循環,萬千百姓都從中受益。”
孟芳兒聽得似懂非懂,點點頭。
江問簡又道:“這條大運河原本隻打算修到津州,也就是今天的通南大運河東線,不過剛修好一半時,東南王便看出運河的便利,上書朝廷請修西線。”
“西線有一大半都在東南番地境内,是東南王自掏銀兩修建的,那時花了天價巨款,不過現在也都賺回來了。”
孟芳兒不解道:“挖運河,要雇工人,要花錢,這我能想明白,可是河挖好了,也就是一條河,怎麼能賺錢呢?”
江問簡笑道:“運河之所以叫運河,便是轉為運貨船隻通行的河流,想在運河上行船,不僅船的載重要大,還得有官府發的通行文書。”
“這文書一年一換,每換一次,都要交錢,載重三千斤的船,一年要交一兩五錢銀子。這是朝廷和王府靠運河賺錢的第一條路子。”
“第二條,就是商稅。運河帶動貿易,做生意就要交商稅,貿易越繁華,商稅也就越多。”
孟芳兒又迷糊了:“稅是什麼?”
江問簡言簡意赅地解釋:“你們種地的收成,三十分之一要交給官差,這就是田賦,也就是稅的一種。”
“噢。”孟芳兒恍然大悟,“所以,他們做生意的人,收的銀子也要交三十分之一個朝廷?”
“就是這個意思。”江問簡說,“不過,他們交的可比你們多,各類生意有所不同,不過大多都要交入賬銀兩的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孟芳兒的算術還算不錯,不過畢竟家裡不是做生意的,對數字并不敏感。
江問簡又給她打比方:“比如說,你繡了一條手帕,二十文賣給别人,那你便要上交兩文錢。剩下十八文,你買布花了五文,繡線花了五文,你還大老遠坐着牛車去縣城裡賣,坐車花了兩文,這樣一來,你隻掙了六文錢。”
“這隻是一條手帕罷了,如果你一個月賣上一千條手帕,累死累活才掙了六兩銀子,而交稅就要交去二兩,這稅還不夠重麼?”
孟芳兒總算有了點兒數,撇撇嘴:“要交好多錢啊。”
“收這麼高的商稅,也是為了維護農事,如果做商人太掙錢,農民們也都跑去做生意了,誰來種地?不種地,哪裡有糧食?”江問簡笑着說,“賦稅收多收少,自有它的道理。”
“小江哥,你懂的真多。”孟芳兒說,“這陣子跟着你讀書,我學到了好多東西。這次去城裡,我大姐肯定會被我吓一大跳。”
“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江問簡笑道。
孟芳兒連連點頭:“對對,刮目相看。”
幾人說說笑笑,坐了牛車,又走了一段路,再坐上船走水路,晌午時分,終于到了津州府。
孟芳兒大姐家的鋪子開在城東,隻說在東街上,卻沒給具體位置,幾人在東街上來回走了好幾遍都沒找着,江問簡便問:“孟姑娘,這條街上确實沒有那個陳記豆腐坊,你大姐确實說的是東街麼?”
孟芳兒也不太确定了,忐忑道:“我大姐和大姐夫都不識字,是托人帶的口信,就說在東街上的巷子裡,巷子口有一棵大柳樹。”
她見一旁一直默默跟着的陸鳴山臉色已經有些發白了,連忙說:“陸大哥,小江哥,你們把我送到這裡就可以了,你們去忙罷。”
“這怎麼行,你一個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的,太危險了。”江問簡想了想,說,“上次我和鳴山過來,倒是認得了這兒的一位老闆,他的生意做得大,應當對這一片很了解,去問問他罷。”
陸鳴山知道他說的是那位東街酒樓的劉掌櫃,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