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叔父同我打了這麼幾年交道,已摸清了我的行事風格,正如我摸清了他的路數一樣。這次我回來,他一定有所防備,要是我還像以前那樣行事,恐怕落于被動。”江問簡道,“我的時間也不多,隻有年前這一個多月,與其徐徐圖之,不如給他來一劑猛藥。”
徐叔點了點頭:“但憑公子吩咐。”
江問簡便讓他附耳過來,細細将下午巡鋪子換管事的事兒一一安排給他。
江問簡父母留下來的産業不僅有流州城中的幾十間鋪面,還有城外的良田茶園、莊子别院,隻是這些管起來頗費心思,賺得也沒有鋪面多,所以他叔父的目光一直集中在鋪面上,沒同江問簡争過城外的産業。
有了這些城外的良田茶園,江問簡才有了穩定的收入,而莊子别院,也給他提供了安置人的去處。這幾年被叔父從鋪子裡擠兌走的管事們,但凡是得用的、娘親生前器重的,都被他收到莊子裡繼續幹活了,如今要再把他們用起來,可謂一呼百應。
有人可用,就解決了鋪子臨時換管事生意周轉不動的問題。隻要鋪子能正常經營,剩下的,就是全力應付叔父使的絆子了。
這日下午,江問簡便乘車出門,将城中的鋪面巡了個遍,凡是鋪子的大管事換了人的,一個一個都叫他換了回來。
被換下來的大管事們自然不肯輕易就範,這些人自認跟着江家二老爺,怎麼着主子的輩分也壓江問簡一頭,說話便十分不客氣。
“大公子這是來的哪一出啊?我老馬當初跟着二老爺開始做事的時候,你還是個吃奶的娃娃呢!現在我們幫你管好了鋪子,你擡腳就把我們踢了,這不合适吧。”馬管事鼻子裡哼了一聲,站在店鋪大堂正中,抱着雙臂同江問簡對峙,店裡的夥計們也有一大半站在他身後。
江問簡面色淡淡,沒有作聲,朝身後的洗竹使了個眼色。
洗竹當即上前一步,冷聲道:“哪來的狗東西,也配在我家公子跟前叫喚。”
“你!”馬掌櫃的臉一下子綠了,擡手指着洗竹,“你一個奴才,敢這麼跟我說話?!”
洗竹嗤笑一聲:“我是奴才,難道你不是?”
“我可是摘星閣的掌櫃!這流州城的富豪鄉紳想來摘星閣吃飯宴請,都得看我的臉色!”馬掌櫃面色鐵青,還想再說,卻被洗竹打斷。
“摘星閣是我家公子的摘星閣,我家公子想換誰就換誰,别說是換你了,把摘星閣上上下下換個遍,也是名正言順。”洗竹掃了一眼馬掌櫃身後的夥計們,“看來不少人不識時務,分不清這摘星閣到底是誰做主。在摘星閣做事,掙得比外頭多多了,多少人擠破了頭想進來做工,如今公子有心讓你們繼續幹活,你們卻跟公子對着幹,難道飯碗不想要了?”
此話一出,那些夥計們登時面露猶豫。
大家都是出來掙口飯吃、養家糊口的普通人,誰都不想丢了這麼個好飯碗,之所以站在馬掌櫃這邊,正是覺得馬掌櫃在,自己就不會被換掉。
如果江問簡管了鋪子,但不換夥計,那這老闆們争來争去的事兒,就跟自己沒關系啊,何必蹚這趟渾水呢?
一時間,夥計們都打起了退堂鼓。
馬掌櫃一看,立刻開口:“你們信他?你們都是跟着我做事的人,他一來管鋪子,肯定把你們全換了!”
洗竹道:“什麼跟着誰不跟着誰的,馬掌櫃,做生意又不是拜山頭當土匪,你這個管事的走了,自然有下一個管事,夥計們認的是摘星閣這家店,可不是認的哪一個人。大家夥都要養家糊口,你非逼着人跟你走,這不是為難人麼?”
“你!”馬掌櫃氣得伸手指着他。
洗竹不搭理他,揚聲道:“大家放心,我們大公子如今已把所有鋪子都收回來了,從今以後大家就跟着大公子好好幹,幹得好的,也能當管事、當掌櫃,不必再被人壓一頭,掙的也多多了。”
“這位就是摘星閣以後的大管事,姓宋,以前在摘星閣做了十幾年管事了,幹得長的老夥計,都認得他,我就不多介紹了。”洗竹将宋管事讓出來,又吩咐人,“把這個姓馬的扔出去。”
“你們!你們怎麼敢亂來!”馬掌櫃登時大叫,“我才是掌櫃!二老爺一手把我提上來的!”
“現在二老爺說話不管用了。”洗竹冷聲道,“這鋪子本來就是我家公子的,二老爺代管的時間長了,還覺得是自己的了?這鋪子的地契、開辦文書,原先寫着我家公子親生母親的名字,現在寫的是我家公子的名字,搶也搶不走!”
他一聲令下,身後跟着的家丁立刻上前,扒了馬掌櫃身上光鮮亮麗的管事衣裳,把他擡起來扔出了摘星閣。
宋管事披上了這身剛扒下來的管事衣裳。時隔三年再次穿上這衣裳,他激動而感慨地長歎一口氣,朝江問簡行了一禮。
“大公子,小的等了三年,終于等到您掌權的這一天了。”
江問簡輕輕點了點頭:“去做事罷,宋掌櫃。”
“是!”宋掌櫃激動地領命下去,立刻把所有夥計召集起來,到後院說話。
洗竹這才湊到江問簡耳邊,低聲道:“那個姓馬的往咱家祖宅方向去了,應當是去找二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