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不得已“認母”的鬼阿難又喜提“阿父”一枚,忍不住再次奓毛,一拍桌子怒吼起來。
“誰是你兒子?”
“哦,說錯了,他是我弟弟。”
“你弟弟年紀尚小,就如此言行無狀,若不趕緊管教,以後還不知會是何等惡形惡狀呢!”
“先生所言極是,回頭我會管教他的。”
“有道是長兄如父,幼弟如此出言不遜,你可不能再縱容他,須得好好管教才是,畢竟玉不琢不成器呀!”
妖阿難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多謝先生賜教,我身為兄長,定會盡起長兄如父的責任,好好管束幼弟的。”
雖然不是“兒子”是“弟弟”了,輩分上漲了一級,但鬼阿難還是被氣了個半死。
去踏馬的長兄如父,妖阿難既不是他的父也不是他的兄。
要不是那張感同身受符,臭妖怪這樣占他的口頭便宜,早就已經被他打死八百回了。
走出馎饦店後,鬼阿難氣咻咻地再次重申道:
“九九八十一年後,咱們兩個人中一定會死一個。而且我向你保證,那個人絕對不會是我。”
對于這樣的威脅恐吓,妖阿難心理素質相當穩定地微笑了一下。
“唉呀,阿難弟弟,那麼久以後的事,就不要說得這麼早了!九九八十一年後,說不定咱倆已經處得比親兄弟還要親了呢?”
鬼阿難重重一哼:“絕、無、可、能。這天底下,我跟誰做兄弟都可以,唯獨你這個臭妖怪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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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一百個不想再跟臭妖怪呆下去了,可鬼阿難畢竟已經被妖阿難拴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
如果不希望他被朱顔悔找出來宰了,連累自己陪葬,就隻能先陪着他逃遠一點再說。
從華城東門出去,沿着官道一直往南走,幾百裡外就是宣城。
有道是大隐隐于市,偌大的宣城很适合妖阿難去躲上一陣避避風頭。
不過,他們能想到這一點,朱顔悔沒準也能。
為了安全起見,妖阿難決定反其道而行,出東門後往北走,沿小路朝着更偏僻的地方去。
正值清明時節,東門北邊一帶的松山,又是華城不少達官貴人們的歸葬之處,前來掃墓的人很多,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哭聲。
松山腳下,還站着不少專門做哭墳生意的職業哭墳人。許多有錢人家會雇他們去墓地幫忙哭墳,哭得越感人,酬金就越高。
鬼阿難正煩着呢,心煩的時候最受不了吵鬧,于是加快腳步想早點離開松山一帶,離那些嚎哭聲遠一點。
妖阿難卻停下了腳步,“阿難弟弟,别急着走,容我先去打個零工賺點錢花。”
“打什麼零工?”
“當然是哭墳了!”
鬼阿難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有沒有搞錯?這臭妖怪作什麼妖啊?居然想去幫人家哭墳賺錢。
他腰包裡明明還有不少銀子,犯得着去賺這個錢嗎?
在鬼阿難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妖阿難一路小跑着上前,融入了那幫職業哭墳人的隊伍,還主動招攬起了客人。
“這位管事大哥,您要找人替家主早逝的夫人哭墳是吧?找我找我。我哭墳可不隻是簡單的号喪,比那個要有水平多了。我可以悲歌潘安仁的悼亡詩,還能作變徵之聲,聞者無不堕淚。”
變徵之聲,指樂聲中的徵調變化,往往是高亢而悲涼的聲音。
一般人嗓門要是不達标的話,根本唱不出變徵之聲。
妖阿難的毛遂自薦,聽得那位管事将信将疑。
“真的假的?你還能哭出這種效果?”
“大哥,你就信我吧!要不這樣,如果一會兒沒人被我唱哭的話,你就一文錢都不用付。行了吧?”
“行,那就你了,跟我走吧!”
“謝謝大哥。”
攬活成功的妖阿難,幹勁十足地跟着管事往山上走,準備開始哭墳。
“阿難弟弟,上山了,快點跟上。”
鬼阿難滿臉一言難盡的表情,無可奈何地跟在妖阿難後面。
他有意拉開一大段距離,假裝自己壓根就不認識前頭那個奇葩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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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的半山腰處,一座修葺一新的墳茔,就是妖阿難要哭墳賺錢的地方。
墳中長眠着一位才二十出頭就一病不起的貴族女子。
去世經年後,她的丈夫已經迎娶了新夫人。她生前沒能留下一兒半女,清明上墳掃墓時,自然也就沒有人為她痛哭流涕,隻能花錢請人來哭墳。
妖阿難跪在墳茔前,稍微醞釀了一下情緒後,就開始大放悲聲正式哭墳。
荏苒冬春謝,寒暑忽流易。
之子歸窮泉,重壤永幽隔。
私懷誰克從,淹留亦何益。
僶俛恭朝命,回心反初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