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宋之珩毫無征兆地發起高燒,程澈發現時他正迷糊。隻是程澈感知敏銳,一下子就發現了他的異常,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當即就做出了判斷,心也随之沉了下來:“你發燒了。”
“是嗎……”宋之珩很慢地擡頭看他的表情,看到他正皺眉,于是他努力笑了笑,“我感覺還好吧,真的很燙嗎?”
但程澈并未被他的樂觀所感染,他深深地看了宋之珩一眼,仿佛在确認什麼。片刻之後,他輕輕地嗯了一聲,随後果斷站起身離開。
宋之珩自知理虧,畢竟睡覺不關窗、變天穿體恤類似的這種事他幹的确實不少,隻好默默地将頭埋進衣領裡,躺下身去,不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程澈終于歎口氣打破了沉默,喊了一聲宋之珩的名字。宋之珩恍惚間回過神來,坐起身,隻見程澈遞過來一大杯水和藥。他裹緊被子,不敢有絲毫違逆,就着程澈的手,将溫水和藥片一并吞下,苦澀的味道令人不禁咂舌。
“乖,良藥苦口。”
苦澀的餘韻仍在喉間徘徊不去,宋之珩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好在程澈貼心地又準備了一顆糖。他輕輕地剝開糖紙,将那顆糖遞到宋之珩的唇邊。宋之珩二話不說就張嘴含了進去,甜意絲絲縷縷地擴散,鑽入心底。
他向後靠在床頭,盯着程澈的眼睛放空,那雙眼睛烏黑透亮,眸光低垂,将他攏在極緻的暖色之中。宋之珩神思一動,忽然就目眩得不可思議。
掌心突兀地落進硬質的塑料包裝,小小一粒,是用玻璃紙包裹的硬糖。随着距離縮減,程澈的呼吸與氣味愈發清晰,聲帶的震動似乎也越過空氣來到宋之珩耳邊,好似有一股熱風粘餘在眼窩裡:“吃完就睡覺吧,明天上午我隻能陪你到八點。”
宋之珩迷迷糊糊地聽到程澈口中吐出的字眼,似乎是要離他而去,心頭猛地一揪,如同被冰冷的鐵鉗驟然鉗緊。他猛地伸出手,緊緊扣住程澈的手腕,聲音中帶着幾分緊張和不舍:“為什麼……你要去哪?”
程澈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手腕被他緊緊握住,溫度之高仿佛被烈火灼燒般。他看着宋之珩緊張不舍的眼神,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莫名的快意,随後輕輕歎了口氣,溫柔地将宋之珩的手拉入自己掌心,細細填補他張開的指縫,兩人的肌膚溫度交織,那份溫暖漸漸撫平了宋之珩心中的不安。
“答應你去見葉齊賢的,不記得了?”程澈輕笑着拉過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邊,看向他的眼神格外溫柔,他繼續說道,“放心吧,我不會離開你太久的,很快就會回到你身邊。”
但随即,程澈注意到了宋之珩低垂的頭和緊抿的嘴唇,他心中不禁湧起了一股複雜的情感。那是一種混合了欣喜與難過的情緒——欣喜于宋之珩對自己的在意,難過于看到他如此不安的樣子。
程澈上前将人拉到懷中,下巴輕抵着他的頭,聲線裡埋有某種隐忍的熱度,有如乍閃的火花,越過鼓膜徑直叩擊宋之珩的心髒:“逗你的,我剛剛已經跟葉染秋說明天不去了,要在家悉心照顧傷員。”
宋之珩當然想說什麼,胸口卻似乎被人摁住,心尖揪作一團亂麻,什麼都說不出。
好想……抱他。
程澈俯下身,嗓音漸漸放低放柔,過了好一會兒才落在他耳裡:“早點休息吧。”
宋之珩晃了晃頭,把臉埋進他的頸間,雙手環住程澈的脖子,仿佛要将他整個嵌入自己的身體裡。
宋之珩想他大概真的是燒糊塗了,腦袋一熱是什麼都敢做。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企圖将程澈身上的氣息全部吸入肺中,刻進骨子裡。
“别走。”他低聲呢喃,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突然不費吹灰之力地将自己捕獲,說出來才覺得燙,宋之珩連忙閉上眼睛不敢看他,心中卻如同有蝴蝶翩翩起舞,撩動着心弦,連指尖都泛起了癢意。
“你身上涼涼的,好舒服,”宋之珩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說出來的話卻有了鼻音,“可以和我一起睡嗎?”
程澈輕輕地撫摸着宋之珩的頭發,聞言擡起胳膊,動作迅捷将他再次往懷裡拉,将他卷入全新的、無法脫身的漩渦。
兩人分明已經有了無數次這樣氣息趨近、肢體交纏的時刻。然而此刻,程澈的手臂環在宋之珩的肩胛骨,胸膛裡有力的搏動不斷地扣響他的耳蝸,宋之珩竟避無可避地意識到,并且斷定——這世上不會有另一個人胸膛的紋理形狀更與自己契合。
“好。”
拉開被子,宋之珩往一旁挪了挪,不忘拍拍自己身旁的空地,留程澈在一旁笑着看他。不過他很快也鑽了進去,隻是并未躺下,宋之珩作勢往旁邊歪,腦袋枕到了他的腰腹上。
“程澈……”
宋之珩迷迷糊糊地喊。
“嗯。”
宋之珩仰起頭倒着望入他的眼中,一張昳麗的臉笑意盈盈,眼睛彎彎的,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臉紅心跳:“你覺沒覺得咱倆有點……太、暧昧了?”
感覺到氣氛的變化,程澈的手有些顫抖,他咬了咬嘴唇,連尾音都帶着一絲難以置信:“什麼?”
“啊,”宋之珩伸出手來,每說一件彎下一根手指,細細數着,“你看啊,單單是擁抱我們就進行過那麼多次,還有牽手,關鍵是我們還十指相扣,更别說你中午還……”
燈光是如此明亮,照出程澈晦暗的神情和眼睛。
宋之珩愣了一瞬,心髒也反應了一瞬似的在下一刻劇烈跳動起來,唇邊那幾個字卻仿佛帶了更重的分量,無論如何都碾不出。
程澈的眼神暗了暗,氣息突然靠近,指頭貼上他的臉頰,又清楚地聽到自己錯拍的呼吸與心跳聲:“上午怎麼了?”
然而宋之珩嘴上還是啞了聲,不敢對上那雙眼睛,可程澈感受到手中的溫度又向上走了。
他臉紅了。
“為什麼不說呢。”程澈亦步亦趨地指引着他,彎下身,卻見宋之珩立馬捂住了嘴。
程澈的喉結滾了滾,連忙捉住他的手,四指穿過虎口搭在他的手背上,拇指相扣。
吻就這樣落了下來。
雙手相握而靠近的那隻耳朵邊的皮膚泛起癢意,熱流像穿透而過打進了他的血管,上下亂竄,弄得宋之珩心悸不已,耳邊甚至響起了聲聲嗡鳴。
那一刻,大腦陷入短暫一陣空白,全身的血液都在這時鼓膜倒湧。半晌,宋之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大、流、氓!”
程澈原本因沒有思考便魯莽地作出行為而略顯歉疚的眼神,此刻已被笑意完全取代,他嘴角上揚,笑道:“你說哪一次?”
“兩次!”宋之珩閉上眼喊,臉上的溫度去仍舊以不可控地趨勢燒向滅頂的高度。
“可第一次你同意了。”程澈捏了捏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