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餘擡眸,看向小二。小二立刻噤聲,放下小菜,慌張離開。
祝餘拿起一雙筷子,一邊吃,一邊盤算,“夢妖,夢妖。真是稀罕物……”
剛吃上兩口,他全身一頓,随即放下筷子,收好界子,起身抓起兩把長刀挂在腰上,直接從酒樓二樓的欄杆上一躍而下。
店小二一驚,匆匆趕來,卻隻見桌上放着一些銀錢。
濟中城城門處,因大雨,除了兩位守門士兵,空無一人。黎獻愚的頭顱高挂在旗幟上,狂風吹得它瘋狂晃動。
一白色身影,從高處落下,又從地面沿着城牆,爬上城門。
躲在城門下的守門士兵各自發呆出神。
黎禾已然來到旗幟下,擡頭,望着父親。然而雨水太大,她根本看不清。
也不消看清。
她剛準備一躍而上、取下父親頭顱。一把匕首射穿大雨。黎禾迅速後退,與刀刃擦肩而過。
毫不猶豫。她再次躍起,用手隔斷了繩子,抱着父親頭顱,落地。
一轉身,就看見哀樂手握匕首,堵在前方。
“你竟然敢出來?”哀樂詫異,畢竟長留詭計多端、精明異常,決然不會做冒險之事,“長留,怎麼?自我放棄了?還是說你已經被此女控制?不可能吧?”
黎禾沒有回答,用裙子将父親的頭顱裹起來。
哀樂輕笑一聲,“算了。不管你有何打算,今日也逃不了了!”
說罷,他攻向黎禾。黎禾異常沉靜,亦或說這冷靜來自身體裡的長留。她好似已經明白了長留的計劃。
一把長刀飛來,頓時擋在哀樂與黎禾之間。
哀樂頓布,“誰?”他猛然擡眸,卻見一黑衣男子飛檐走壁、迅速逼近,眨眼間已經躍上城門。
哀樂斂眸,“捉妖師?”
祝餘不言。
“貧道哀樂,追逐這夢妖長留數十載。後輩,你可要遵守一個先來後到呀!”
祝餘回首,掃了黎禾:瘦弱的十四歲少女,衣衫淩亂,全身濕透,懷裡抱着一顆頭顱,眼神卻分外冷漠、警惕。
見祝餘并未退去,哀樂眉頭厲聲道:“無知小兒,别太過狂妄!”
祝餘看向哀樂,漫不經心,拔出插在地上的長刀,對準哀樂.
哀樂咬唇,施法使匕首懸浮空中。
祝餘頓時眼睛一亮,好東西!
匕首瞬間沖向祝餘,祝餘當即用長刀擋下,刀鋒一轉,匕首折返射向哀樂。哀樂隻覺一股強大的法力撲面而來,當即明了兩人之間實力懸殊。
哀樂态度一變,“年輕人,同為捉妖師,我們應當遵守規矩吧——這妖我追逐數年,費勁心思,你若是搶了去,不怕丢了名譽、被同道中人唾棄嗎?”
“滾。”
哀樂臉色一黑,他仔細打量眼前人,注意到他要上挂有兩把刀鞘。他深吸一口氣,臉色更加難堪,“我知道你——捉妖界裡使用雙刀的捉妖師雖不少,但像你這麼年輕修為又如此厲害的雙刀捉妖師,隻有一個。”哀樂咬牙切齒,“祝餘,被逐出族譜、惡名昭著的天才捉妖師。”
祝餘挑眉,“你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
哀樂咬牙切齒,“祝餘,我之前與這夢妖交手已然負傷,不然你未必是我的對手!”
“哦。”
哀樂嗔怒,漲紅了臉,“你這是欺人太盛!”但奈何祝餘依舊不肯離去,哀樂嗤笑,“行!來日方長!”說罷,消失在雨夜中。
祝餘輕笑一聲,回首卻不見黎禾身影。
黎禾逃到埋葬父親的楓樹林,冒着大雨,重新将父親的頭顱與他的屍身安放在一起。
她跪在墳前,磕下三個頭。她明白自己不能在此逗留,咬着牙回了朱府。
朱府内,朱夫人在自己房間内踱步。她琢磨着今日午時黎禾看見老爺手中鈴铛時的反應,直覺驅使,她讓仆人拿傘來,前去尋黎禾。
她心裡慌亂異常,步伐越來越快。轉角走向通往黎禾廂房的道路,卻頓然停在圓形拱門處。
門内,黎禾站在苦楝樹下,滿身污泥。她緩緩低頭,看向朱夫人,眼睛還閃着幽藍的光。
“啊——”朱夫人一聲尖叫。
桂香忙得跑過來,“夫人!”她又看見黎禾這般模樣,吓壞了,“小姐!”
但此時黎禾的眼睛已經恢複正常。
“哎呀!”桂香驚呼,“小姐你怎麼?夫人你又——”
“妖——妖——妖!”朱夫人驚呼,引得朱府動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