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一輛馬車停在周府門外。汪澤匆匆下車,步伐急促。在侍女帶領下,他很快尋到正在書房看書的周明。
書房大門敞開,周明坐在書案前,一手撐着腦袋,一手翻動書籍。一位劍眉清冷的侍女靜立在一旁侍奉。
汪澤站在門口深深鞠躬,“丞相。”
周明沒有擡眸看他,點了點頭。
汪澤忙地上前,“丞相,你真就放任諸葛烏孡這般?”
周明翻過一頁書,“他也是我老師。”
汪澤蹙眉,“可他的所作所為,對丞相你不利啊。”
周明将書放于一旁,起身,走到茶案前,“坐。”
他望向窗外暮色凝重的夜空,道:“想來現在觀星閣外定然熱鬧非凡。”
“可謂是人山人海。街道都擁堵了。”
“下一盤?”
汪澤斂眸,“是。”
一旁的侍女端來棋盤,放于茶桌上。
兩人開始對弈。
周明落下一子,道:“十個人。”
“是。有十個考生被選中,進入了觀星閣。朱淩霄在其中。”
見周明半晌沒有回複,汪澤又道:“還有一個人,諸葛先生的學生耿介時也在其中。”
周明似乎并不驚訝。看來他大門不出,但消息卻是非常靈通。
汪澤正要說些什麼,卻見一旁的侍女并未離去。他異樣地看向這個侍女:不似普通人,身材纖瘦,氣質清冷,劍眉丹鳳眼,給人一種犀利之感。
汪澤詢問:“這位是?”
周明沒有回答他,落下一子。
汪澤見狀,明了周明的意思,承接上言道:“傳言諸葛先生為星圖更疊之際培養了三位謀士。如今一位下山參加了太學堂試,一位不知所蹤,一位還未出山。那位未出山的先生我親自去請了好幾次,都吃了閉門羹,人都沒見上。”
周明依舊沒有回應他。
“至于那位不知所蹤的先生,我甚至動用了整個消息網,都沒有尋到有關那人的隻言片語。到底是諸葛先生的學生,都是些能人異士。大人,這些人若是能為您所用,自然是好的。若不能為你所用,早些除去才是。”
“嗯。”周明漫不經心地應了聲。
汪澤擡眸偷偷凝視周明,卻見周明毫不在意。難不成他已經掌握了那些諸葛子弟?确實有可能。他可是周明,也曾是諸葛烏孡的學生,甚至是諸葛烏孡曾經最為得意的弟子。
多年前,周明還是個岌岌無名的年輕人。家族也不過是京洛城裡的一個快要落魄的小家族。京洛城裡根本無人在意這個叫周明的年輕人。他想參加太學堂試,甚至拿不到一封推薦信。
據說周家想盡辦法,花了大價錢才從一位高官裡買了一封推薦信。周明這才能參加太學堂試。
那一年堂試他失敗了,卻被諸葛烏孡看上,成為了諸葛烏孡第一位弟子。
從那以後,他青雲直上,一路走到了丞相之位。
汪澤驚異地發現,周明的仕途軌迹盡然與諸葛烏孡分外相似:一路平步青雲,年紀輕輕就坐上丞相之位!
這種莫名的耦合使汪澤不禁後背一涼。
可是從什麼時候這位師徒開始疏離的?好似就是在周明坐上丞相之位不久後......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我有些看不懂這諸葛先生。明明大人您就是能平定天下之人,星圖更疊也定然是更換一片屬于大人您的星空。可這諸葛先生還要培養三個變數作甚?”
周明道:“老師他并不認同我之道。”
汪澤眉頭一鎖,“他會阻止您?”
“不。”周明落下一顆白子,棋盤上白子已然處于劣勢。
但汪澤明白,這是周明故意為之。
“老師有言,世人無人可以把握曆史之道。如果我就是那顆主星,任何人也無法改變。如果我不是,我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徒勞。”
“他——”汪澤遲疑片刻,“諸葛先生不相信您?”
周明擡眸,眼神裡閃過一陣寒光。
汪澤即刻道:“是小的失言了。”
“不是。你說的很對。”周明揚嘴一笑。
汪澤面露猶疑。諸葛烏孡是何許人?如果他認為周明不是選定之人,那——
周明饒有興緻地看着他。
汪澤取下兩顆黑子,放于棋盤一角。
“你這認輸得太快了。”
汪澤苦笑,“大人,我比不過您的。您想赢就能赢,想輸就能輸,就已經證明我的棋藝遠不如您。”
周明放下白子,輕笑一聲,“去讓雷大鳴清街。”
汪澤起身行李,“是。”
周明對一旁的侍女道:“忘青,送一送汪大人。”
忘青朝周明行了禮,随後走到汪澤之前,伸出手,“請,汪大人。”
汪澤狐疑地掃了眼這女子。
忘青領着汪澤走出丞相府。
夜色比來時更加暗沉。一陣冷風吹來,汪澤不禁縮了縮脖子。
“留步。”汪澤道,準備登上馬車。
忘青開了口,“縱使丞相大人不是那位選定之人,汪大人還是會追随丞相大人?”
汪澤眸色一暗,凝視忘青,眼神裡透出殺氣。忘青卻依舊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