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幾人各自回房。自從剛才與那黑衣女子對視,黎禾對那女子雙眸裡的熟悉感耿耿于懷。
不過轉念一想,就算是曾經見過的故人,那也是屬于之前的黎禾,現在她與之前已全然不同,何故與過去糾纏?
想到這兒,她便不在細想。
一入夜,腹中饑餓愈發清晰。這些時日困于澤光寺,那兒有空心坐鎮,她不敢輕舉妄動,以打坐精修來果腹,可到底比不上食夢。
今夜倒是個好時機。
她看向坐在床上的小堇。
小堇瞪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黎禾。
或許等她入睡後在行動比較好。
“睡吧。”黎禾走上床,“你睡裡邊,我睡外面。”
小堇乖巧地縮進床裡。
黎禾吹滅了油燈,和被入睡。
岐城之上,夜越深,月愈明亮。半夜,黎禾兀然睜開雙眼。她微微側首,見小堇呼吸均勻、睡顔祥靜,悄然起身,來到窗邊。
客棧窗戶較小,不通人,黎禾隻能從客棧大門出去。她蹑手蹑腳走出房間、關上門。
此時整個客棧寂靜無聲,深藍的暮色透過紗窗落在房中,照亮了懸置在空中的浮塵。
若客棧裡有合适的食客,自己倒不用跑太遠。但她仔仔細細地嗅了一圈,根本沒有噩夢的氣息。或者說,夢都很少。
雖說人不是每晚都做夢。人睡得很熟、不做夢時,身上的欲望氣味反而比清醒時清淡許多;而這時的氣味,也會因為熟睡而變得獨特,是一種沉靜之香。換而言之,就算熟睡無夢,氣味也和白日清醒時不同。
而此時此刻整個甯靜的客棧裡,卻鮮有這樣的氣味;更多的是一種躁動之氣。
黎禾立刻警覺:雖是深夜,但在這座客棧中,許多人并未入眠!她輕步靠近一間客房,仔細聽聞,并未發現人之氣息。
看來此處不簡單......黎禾決定無視這些異常,反正明日就離去,食夢要緊。若再餓上幾日,怕是身子撐不住,萬一讓長留乘隙而入......
思罷,黎禾走下樓梯,來到大堂,正要靠近大門時,聽見廚房傳來響動。
黎禾一驚,換股四周,忙地躲進角落之中。
她聽見一串腳步聲,似乎有五六個人。
一個男人說道:“小姐,咱們的東西可算都是齊了。”
那些人朝大堂走來,離黎禾越來越近。黎禾不由往後縮了縮。
“五伯,這幾日多事之秋,你就不要再放其它的房客進來了。”那個小姐開了口。
黎禾頓時緊蹙眉頭,立刻想起了這聲音的主人,也頓時明了那雙熟悉的眼睛屬于誰。是徐桑桑,濟中三賢之首徐公廉之女徐桑桑。
掌櫃的聲音響起:“這幾日周明的那些爪牙也查得嚴,客棧卻把客人拒之門外,不是更可疑嗎?”
“話雖如此......但不該是她......”
“怎麼?小姐,你認識他們?”
過了片刻,徐桑桑說道:“無關緊要。但那幾人看着就不似普通人。這樣的人還是拒之門外較好。”
“小姐說的是。”
幾人走上了樓梯。
一直到再無其它聲音,黎禾這才放下心。
如果是徐桑桑,那日她出現在朱府就能解釋的通。不過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又在秘密謀劃些什麼?
黎禾施法打開門鎖,溜出客棧。夜裡的涼風掠過水流,拂面而過。她記得,小時候自己、徐桑桑與朱淩霄經常一同玩樂。
徐桑桑與自己、朱淩霄的性子都不同,最為開朗活潑,好動熱情。黎禾記得最初相識時,徐桑桑很喜歡拉着自己玩,但不知不覺她就疏遠了自己,同别家小姐玩在了一起。
徐桑桑不同朱淩霄。朱淩霄平日有事無事,都會拜訪黎宅。徐桑桑不會。因此,除了三家聚會遊玩之時,黎禾也就見不到徐桑桑。
她記得徐家是滿門抄斬,這徐桑桑竟然活了下來......不過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黎禾情不自禁地擡頭望着明月:若是爹爹知道徐桑桑還活着,應該會很開心。
真是,慶幸。
食夢後,黎禾迅速返回客棧房間。關上門時,她靠着門,氣息微喘。一股煩躁之情在心中翻滾,她不由得緊蹙眉頭。這是每次吞噬噩夢後必然的經曆。
“姐姐.....”
黎禾愕然擡眸,卻見小堇乖巧地坐在床上、抱着雙腿,擡頭盯着黎禾。
此時還是半夜,她竟醒得如此早?
小堇抓着衣角,神情拘謹而委屈,盯着黎禾一言不發。
黎禾平複下心中的煩躁,行至床邊,“睡吧。”
小堇猶疑片刻,緩緩躺下,依舊歪着腦袋凝望着黎禾。
“怎的?”黎禾輕聲問道。
小堇搖搖頭。
“那快些睡吧。”
聞言,小堇好似收到命令般立刻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