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祝餘離開了困獸競場,躍升成為不夜城最大酒樓的東家。他每日每夜都沉溺于酒香美色之中,幾乎沒有一刻是清醒的。”展旬繼續為紀語講述這個故事,“至于黎禾......那日樂桃懲罰了她,将她打入賤籍,送到了祝餘的客棧裡當侍女。”
黎禾想不明白樂桃為何這般。
樂桃說她是“成人之美”。黎禾卻覺得她是戲弄自己。成為賤籍,日後就算賺再多的銀兩,也無法獲得自由;且不說奴婢低賤,根本賺不到什麼錢。
能有一個溫暖的地方、睡上飽足的覺,這樣的追求從此成為泡影。
她失去了一切。而這一切的起因,隻是一個男人“愛護”了她手中的栀子花。
她感到了憤怒,同時又覺自己可憐且可笑。
最大的酒樓,也最為繁華;人來人往,客流不斷。來這的人,都用金錢與美人來麻痹無眠所帶來的痛苦;好似在這裡,就能獲得“休息”。但黎禾看着那些肆意暢快後走出店門的人,無不是更加疲憊。
見到這些人,黎禾就明白這是個吸人生命的魔窟。而在這個魔窟裡,有一個可怕也是最可憐的魔王。
不錯,黎禾也覺得祝餘可憐。他同那些在酒樓裡享受的人一樣,并沒有得到休息,反而再不斷地透支自己的生命。
黎禾在酒樓中,負責清掃衛生。她所需要做的,就是隐藏在角落,要盡可能地在不被人注意到的情況下打掃。
她最常打掃的,是祝餘的房間。他的房間在酒樓頂樓:最大、最敞亮、最富麗堂皇。每日出入期間的美人不計其數。
每次黎禾費力将他房間收拾好,再次走進時,又是一片狼藉。
這一次也不例外。
黎禾推門而入,酒味刺鼻,脂粉香令人窒息。一股暧昧的暖氣與燈火充盈整個房間。祝餘赤裸半身,坐在床上,眼神迷離。
黎禾不清楚他是否注意到自己走了進來。她不敢貿然靠近。
隔着層層霧紗,黎禾看見祝餘站起身來,聽見他說:“我要洗澡,你來伺候。”
黎禾愣了愣,隻是低着頭,應了聲:“是。”
她跟随祝餘走進澡池。池裡熱水煙霧缭繞,将整個澡堂的空間熏熱。
祝餘好似完全沒有注意到黎禾的存在,脫了衣服,赤身走進池中。
黎禾忙地低下頭,臉頰浮紅。
“愣着做什麼?”
黎禾緊蹙眉頭,拿起一旁絲帛,蘸取豆角,跪在祝餘身旁,雙臂略微顫抖地朝祝餘靠近。
祝餘背對着她,将披散的頭發放于胸前,露出緊緻有力的後背,其上的脊柱線條筆直深邃,如同山脈、延申至腰際。黎禾不禁屏息凝神視之,她擡起手,隔着絲帛觸碰到祝餘肌膚,心跳不禁加速。
祝餘察覺到身後之人的異樣,忽而回首。黎禾吓得反射性後退,一不小心跌坐在地。
“是你?”祝餘挑眉。
黎禾一愣:原來他現在才發現是我......
出神片刻,黎禾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忙地爬起,跪在地上。
祝餘轉過身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黎禾愕然擡頭,猝不及防地撞上他深邃的眼睛。
“真的喜歡我?甚至不惜追到此處?”
他語氣裡的嘲弄與不屑,讓黎禾頓感羞辱。
祝餘上下打量她,露出一種面為勉強之色,慵懶地說道:“倒也無所謂。”
說罷,他一用力,拽過黎禾,一把抱住她的腰,拖入澡池之中。
“咳咳咳!”黎禾嗆了水,惶恐地盯着祝餘。
祝餘雙臂環繞在黎禾腰間,隔着霧氣凝視她。她隻覺祝餘眼神越發迷離,他根本就不是清醒的狀态!
“放開我!”黎禾一怒,祝餘卻毫不在意,朝她貼近。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澡堂。祝餘一怔,黎禾趁機掙脫開來,迅速後退。
“我并不喜歡你!若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來這個地方?若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成為賤婢?”黎禾雙眼噙淚,怒視祝餘。
祝餘摸着發紅的臉頰,緩緩看向黎禾。他的眼神從迷離走向清晰,從玩世不恭走向委屈與悲傷。
黎禾一愣,面對祝餘此時此刻的神情,不知所措。
他為什麼要這樣看着自己?搞得好像受傷的人是他?
黎禾一時猝不及防,愕然地站在水池之中,全然忘記此刻自身狼狽之樣。
半晌,祝餘聳聳肩,無所謂地坐回池中,“既然你不願意伺候,那就出去,叫個願意的進來。”
黎禾發懵,半晌回過神來,正想要發洩胸口的憤怒,卻一看見祝餘那看似玩世不恭的神情時,又露出同情之色。半晌,她說道:“你似乎很痛苦。”
祝餘聞言,挑眉,饒有興緻地看着黎禾:“怎麼?你想拯救我?”
“你可以不必如此,分明很痛苦,卻還要自我折磨。”
“自我折磨?”祝餘歪着腦袋,“是啊!确實痛苦得很......我倒是有個能讓我不痛苦的方法,你可願意幫我?”
祝餘朝黎禾傾斜身姿,擡頭望着她,好似滿眼期待與可憐。
黎禾一愣,“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