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餘歪頭,邪魅一笑:“睡我。”
黎禾頓時全身通紅,雙眼一蹬,怒而轉身離去。身後傳來祝餘狂妄的大笑聲。
黎禾憤怒地返回祝餘房間,打掃整理。臉頰上的绯紅久久未能褪去。
“還在弄?”
黎禾聞聲,見祝餘身着一身白衣走來。
祝餘徑直走到床邊,一屁股坐下,“你好像跟那些人不太一樣。”
黎禾一怒,以為他又要捉弄自己,便埋頭整理床鋪,不言。
“因為無眠,這不夜城中之人臉色都統一的蒼白、印堂發黑,就算用脂粉遮蓋,也難遮憔悴。像我這種修煉之人,倒勉強可以抵擋無眠的損傷。可你不是修煉之人,為何看着這般——健康?”
黎禾一愣,心底發慌,“不、不知道。”
她略過祝餘,在其後忙碌。祝餘仰身看向她,“是嗎?”
黎禾越發心虛。
半晌,祝餘開了口:“你知道不夜城的由來嗎?”
黎禾搖搖頭。
“據說不夜城是夢神打造的一座城。生活在這裡的人,不知道怎麼來的,也出不去。”
黎禾沉默。她是一直聽聞不夜城之人是無法走出不夜城的,不過她沒錢,倒也從來沒有想過走出這裡。
“不知道什麼原因,夢神給這座城下了詛咒,收走了人們的睡眠。你有沒有想過,憑什麼我們不能睡眠?憑什麼夢神下的詛咒,我們就必須承擔?我們憑什麼被詛咒?”
黎禾愕然看向祝餘,一愣。這些問題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想的最多的反而是:為什麼自己可以入眠?
祝餘坐直身體,雙臂撐在膝蓋上,垂下了頭,“算了,又是個麻木之人。與你們說這些,沒有意義。”
黎禾沉默片刻,開了口:“就算思考這些,又有什麼用?徒增苦惱,不是嗎?”
祝餘側首:“所以你不打算反抗?”
“我能如何反抗?”黎禾冷笑一聲,“我這樣賤如蝼蟻之人,能活下來就耗盡了力氣。你反抗過嗎?你這樣厲害之人。”
祝餘沒有回答。
黎禾不再詢問,抱着髒被褥,走出房間。随後取來幹淨被褥,為床鋪換上。
祝餘抱肘站在一旁,靠着柱子,盯着黎禾:“也是。我明知反抗沒用。所以倒不如縱情享樂,早點結束這可悲的一生。”
他語氣裡的自嘲與無奈,再次令黎禾動容。
“你反抗過?”
祝餘默然。
黎禾想起祝餘在困獸競場中對前來報仇之人所說的話,震驚,“所以你曾經嘗試弑神?”
祝餘聳聳肩,“那倒不是。我連夢神的樣子都沒見到。我嘗試了很多方法,強迫逃離不夜城,破壞夢神廟,甚至把不夜城搜了個底朝天。沒有,完全沒有找到......毫無辦法,困在這裡,毫無辦法......”他的語氣越來越哀傷。
黎禾垂眸。
祝餘忽而笑問:“你知道不夜城的邊境是何景象嗎?”
黎禾搖搖頭。
“星辰大海。走不出去的星辰大海。”
“星辰大海?”黎禾雙眼一亮。
“對。頭頂是漫無邊際的星空,腳下是如星空一般的大海。人可以在大海之上行走,卻不能潛入水下。有一次,我拿着指南針,帶上幹糧,走了五年也未能走出去,隻能返回。來來回回,盡花了我十年之長。漫長的十年啊......”
黎禾一驚,“十年?可你的模樣看着也不過二十來歲?”
“我是修煉之人,衰老速度本就緩慢。”祝餘大笑一聲,“可别問我的年齡。”
黎禾啞然。
房間裡彌漫着寂靜。
“為何與我說這些?”
祝餘一笑:“聊個天而已。”
對啊,隻是聊個天而已。黎禾行了禮,退出了房間。
“離開房間後,祝餘的每一句話都在黎禾的腦海中回響。”展旬指尖一點,一個光屏躍出,聚焦于黎禾之面,“就連黎禾自己也沒有注意到,日後的時光,祝餘的一舉一動都在牽動她的身心。”
紀語蹙眉:“她就這樣喜歡上了祝餘?是不是太莫名其妙了?”
展旬眨了眨眼:“喜歡一個人,往往就是很莫名其妙呀?”
紀語語塞。展旬一愣,這一瞬間,他竟然在紀語眉眼間捕捉到了一絲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