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王号靜默地收起舷梯,将貴賓們迎進大廳内并拉出了原本安排在散場的樂團。
船長辦公室内,有人居高臨下透過玻璃往一片祥和的人群望去。
“不知道還以為船要沉了,指揮的手都在打顫呢。”
“咳咳……”唐燭眼見着船長的臉忽白忽綠,暖場道:“被臨時叫過來,有些緊張可以原諒,對吧……”
“不,他可是個上過戰場的騎兵,依我看不應該。”
唐燭隻怪自己還沒習慣,乖巧地閉上了嘴巴:“……”
就如同亨特警長,熟練地令人心疼:“是不應該哈哈。”他跑到付涼身旁,請求道:“出了這麼大事,還要勞煩您幫忙看看。”
可惜對方不為所動,甚至百般無賴地開始擺弄辦公桌上的地球儀。
一時間,辦公室内隻剩下地球儀轱辘辘轉動的輕響。
興許見付涼完全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靜默良久的船長終于焦急起來:“難道您不覺得奇怪嗎?畢竟昨日上午,您親自來了一趟,還說過安全措施很可靠——”
唐燭當下就開始同情起這不識好歹的老頭。
這他媽不是明擺指責人家嗎。
但無論如何,抛開“付涼居然也會失誤”這件事不談。現今唯一能指望的也隻剩下他了,不是嗎?
人可以不夠聰明,但是絕對要識時務。
蒼老的質問聲落地,不遠處響起“哒”的一聲,藍綠交疊的球體停止了轉動。
青年的指腹按在衆多航線的交彙點,低聲笑了笑。
贊賞道:“白癡。”
頓時,辦公室又安靜了一個度。
唐燭眼瞧着胡子花白的船長氣的青筋暴起,隻能看向警長的方向,希望他至少能做些什麼。
卻隻撞見了個垂頭看腳瑟瑟發抖的胖子。
窗外飄來《第四十交響曲》首樂章輕盈活潑的管弦聲。好不分裂地與當前畫面匹配着。
“我、我覺得……”他隻能硬着頭皮送死,道:“比起在這裡發牢騷,船長您不如将事情原委講出來。”
人家推理小說裡,不都是受害者負責描述背景提出線索嗎。NPC就該有個NPC的樣子,哪有上來就質問男主的道理?
“不。”誰知這老頭還較起勁來,憤慨道:“事關重大,不是任誰都能知道的!”
好家夥,帶不動帶不動。
唐燭連連在心中擺手,收回婉轉規勸這一套。
“那你打算怎麼找呢,搜船?”付涼繼續盯着交彙點,上面赫然标記着“星洲”的字樣。
船長氣哄哄的,并未回答。
“看來是了。”
這可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今日船上非富即貴,就算東印度公司權勢滔天,這麼做也說不過去……
“或者懸賞,偷盜者無非是為了錢!我會用他無法拒絕的金額來做這比交易!”
“蠢貨。”顯然,付涼也有被氣到,百般嫌棄問:“你就這麼确定那人是為了錢?”
“我……”船長狠狠握了握拳頭,他的确難以斷定。
“況且,你以為星洲還有幾個愛花冤枉錢的?”
唐燭:“……”
平白無故挨了一句,他隻當是誇自己有錢呢。
正當室内陷入僵局,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亨特眼睛一亮,忙去迎接,笑容谄媚道:“維納大人,您來了,快請進!”
原來是派人把付涼的本家請來了。
啊,受教了。
要不說人家是躺赢典範呢。
來者年齡大約三十歲左右,金發藍眼,身資高挑,穿一套得體的灰色禮服,領口的白色拉夫領中央嵌着顆暗綠色寶石。加之五官立體,笑容和煦,是個十足的美人。
唐燭想,如果付涼也經常笑笑,或許也能——
沒來由的,幾分鐘前的那聲冷笑在腦子一閃而過。
啧,還是算了。他想。
面前正是維納·卡文迪許,付涼的小叔叔。男主的父親早年在英格蘭領土擴張戰争中陣亡,這是卡文迪許家族僅剩的繼承人。
在未來的公爵面前,船長收斂了很多,轉而恭敬地行了個禮。
“我去看過失竊的地點了,除了東西不在外,沒有任何異常。”小殿下如此闡述,最後往辦公桌前正在玩地球儀的青年瞥了一眼。
然而并未得到任何回應。
唐燭聽着交響曲悲怆的奏鳴聲,尴尬地垂下腦袋。
怪不得離家出走都沒人找,看來是有原因的。
維納并未氣惱,往裡走了幾步,徑直到辦公桌前,敲了敲桌面:“艾伯特,你應該心中早有答案了吧?”
艾伯特,那是付涼在本家的名字。
“沒有。”
“啊,真令人傷心,那麼久不見,我們小艾伯特都學會說謊了。今早我可等了你好幾個鐘頭,見面也不叫叔叔嗎?”他笑着伸手,想去揉付涼的頭發,卻被對方擡起的眼定在了原地。
“你以為我是看在誰的面子上,才起了個大早。”他指的是昨日早晨登上女王号這件事。
維納笑了笑,将手換了個地兒,拍在了付涼肩頭上:“放心,你的人情我都記得呢。不如這樣,西郊那兒有個風景還算秀麗的莊園,叫什麼來着……不重要,送你了。有興緻的話,可以帶着你的朋友,啊不好意思,忘了你沒朋友。”
好家夥,親叔叔捅刀子真是照心窩子使勁兒。
不愧是一家人。
“那就自己去住住也好。”小殿下回敬以笑容,“單純”地朝他眨眨眼。
“不必。”付涼拍掉那隻手,像是懶得繼續搭理他。
“好了,不逗你了。這次什麼條件才肯幫忙?我的好侄子。”
兩人的話題勉強回到了正規,雖然是光明正大當着衆人談條件。
不過付涼應該沒什麼想要的吧?
他這種人,至少在唐燭看來總是無欲無求的。
沒曾想,青年伸出了兩個手指。
“……這不好吧,有些多了。”維納看起來比較為難。“我不好向父親大人交代。”
一個案子就要兩千萬英鎊……
貴族之間的交易好野蠻。
“那就算了。”
小殿下手疾眼快按住了付涼即将收回去的手。“成交。”
衆人:“……”
“所以……您決定先怎麼做呢?小殿下。不然咱們先到失竊的密室看看?”警長終于看見了希望的曙光。
付涼将維納一雙尊貴的手掰開,“不需要看了。”
案發現場居然不看?
唐燭實在搞不懂這要怎麼辦案。
不像電視劇裡拿着放大鏡一塊地闆一塊地闆地收集線索,難道真相會自己長了腿跑到他們面前不成?
亨特大約也是懷疑,但沒辦法,活像個賣産品的推銷員:“或者……負責看護寶藏幾個失職的護衛,也已經被我們控制住了。您要見一見嗎?”
付涼的臉色并不好看。
他緩緩起身,雙手揣着大衣的口袋,顯得極其煩躁,向他們确認:“密室毫無被破壞或者強行進入的痕迹?”
船長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