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刻鐘，沒有人上來搭話。

但好像有很多人在偷偷摸摸地看他。

君辭有些奇怪，往常他出現在宗門，不出一盞茶的時間，身邊就會圍滿同門，請教各種各樣的問題，今天沒人上來和他說話就算了，怎麼連招呼也沒人上來打一個？

他将目光從靈舟之下收回來，往甲闆上看了一圈。

甲闆上的太虛宗弟子紛紛驚慌地移開視線，眼神躲閃，沒一個人敢和他對視。

君辭：？

他的視線在人群中逡巡，很快抓到了一個顯眼的身影：“榮明羲！”

被叫到的是個小胖子，正試圖将自己的身形隐藏起來，借着人群的掩護離開甲闆，奈何肚子溜圓，被君辭一眼逮住：“給我過來！”

君辭講究君子風儀，從來不會當衆大聲喊話，叫人都是精準傳音，被叫到的人連假裝自己沒聽到的機會都沒有，榮明羲背對着君辭，露出個生無可戀的表情，轉頭對着君辭綻開燦爛的笑臉：“表哥，你找我？”

世有孔雀一族，為鳳族旁支，族人好錦衣華服，姿容甚美。

榮明羲作為孔雀族的小公子，吸收了他的族長父親和鳳族母親長相上的所有優點，但由于出生時先天不足，從小被族人猛灌各種天材地寶，大補太過，從一隻瘦弱的小鳥崽直接進化成了一個圓潤的小胖子，并一直胖到了現在。

幸運的是五官底子還在，榮明羲就算長成了球形看起來也依然讨喜，笑起來時白嫩的臉上顯出兩個深陷的酒窩：“好久不見啊表哥，哈哈。”

其實并不太久。

榮明羲也進了南柯境，在幻境中的身份也是君辭的表弟，還有個身份是榮太傅的嫡孫，在君辭和燕雲朔眉目傳情飛鴿傳書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的飛鴿作用。

不過君辭并不想回憶這種事，也權當自己和榮明羲是真的好久沒見，對他問出了自己的疑惑：“最近門中有什麼大事發生嗎？”

榮明羲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凝滞：“啊？沒有啊？怎麼啦？”

他睜大眼，努力讓自己的眼神顯得無知又清澈。

君辭冷漠地揭穿他：“我在二樓就看見你到處流竄了。”

小胖子跟個花蝴蝶似的，蹁跹流連于人群之中，和每一個門中弟子相談甚歡，每個聽完他講話的人都露出了那副聽到驚天大秘密的震驚表情。

現在跟他裝傻，有什麼用？

“嗨呀。”榮明羲臉上的笑容都要堆滿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小道八卦而已，還是表哥你最不喜歡聽的那種情情愛愛的東西，你不是說這些影響修煉嗎，還是别打聽了……”

他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在君辭的目光中默默閉上了嘴。

“小道八卦，情情愛愛。”君辭複述了一遍這兩個詞，終于明白為什麼今天沒人敢來和自己搭話了，“主角是我和燕雲朔？”

榮明羲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君辭慈愛地看着他：“嗯？”

榮明羲撲通一聲抱住君辭大腿：“表哥啊——都怪燕雲朔太狡詐，趁我們在南柯境中失憶來誘騙你，害得現在宗門上下都在傳你和他的绯聞，他肯定是想用這種方法亂你道心，真是用心險惡！”

君辭：“你剛剛似乎也是傳播绯聞的一員。”

“我不是！”榮明羲矢口否認，舉起手掌，指天畫地地發誓，“我是看不慣大家誤會燕雲朔和你的關系，專門去和他們解釋的！”

君辭冷笑。

“真的！”榮明羲繼續舉着三根手指，“我跟他們說了，幻境中那些事都是假的，離了南柯境什麼都不是，就算幻境中你們表現得再親密，出來之後也絕對不可能在一起！”

他絕對沒有告訴師兄君辭曾經每天都要給燕雲朔寫信，信裡還要酸溜溜地夾幾片樹葉幾朵花瓣；也絕對沒有告訴師姐燕雲朔天天半夜不睡覺，冒着被守衛追殺的風險翻皇宮院牆就為了去冷宮陪君辭看月亮；更沒有告訴師妹這兩人為了在相遇的那一天紀念日準時成親，把逼宮造反的進程硬生生壓快了好幾個月。

都是幻境。

榮明羲懂的。

就算幻境裡兩人那麼真，但在出了幻境的君辭面前，這些都隻能是假的！

所以榮明羲每給一個同門講完南柯境裡的故事，都要讓他們别當真。

至于聽的人覺得君辭和燕雲朔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就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