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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星稀,是要下雨的預兆。
蘇眠雪熄了門前的燈,見一個年輕漢子坐在自己門前的石階上,捋直了身上的衣服,坐在他身邊。
問:“怎得還不回家,一回來就見你心事重重。”
李大牛悶着聲,岔着兩條腿大喇喇占了大半個石階,其實打心底問自己,從見到裴攸起,他就不願意去參軍了。
蘇眠雪十六了,換其他家她該議親,該在爹娘的指引下擇一位能夠依靠終身的男人。
“你瞧裴攸怎樣,他身上一股子書院裡的書生氣,要是把他放出門,該有一堆小姑娘圍在身邊。”
裴攸是山上撿來的人,他要留在蘇眠雪身邊還藥錢,他在景鄉鎮沒有認識的人,也沒有認識他的人,他要一直住在蘇眠雪這。
長得文弱不說,瞧他那擡起頭拿鼻子看人的模樣,顯然就跟他不是一個世界,估計是哪來的公子哥,招惹了什麼人才暈在山上。
不是個良緣。
“提他做甚。”蘇眠雪不鹹不淡回了句。
裴攸麼,長得是好看,但他身上裝了太多事,身份什麼都是一個謎團。
蘇眠雪不想去問,也不會去窺探。
“蘇記太小了,今兒聽了旁人的建議,手頭上也賺了錢,總該下點本去重新弄一下我的店。我看中了一家鋪子,從前這位東家就是開酒樓的,如今要去長安,一次性付清五兩銀子,可以租一年呢。”
蘇時章還給她留了十兩銀,滿打滿算她投資運營就算虧本了也不會叫她瞬間手上沒了錢。
“你若要用到我,等我下工後便去你店裡幫忙。”
李大牛忙包下活。
蘇眠雪非是要他幫忙,隻是身處異世,身邊除了李大牛,好像真沒什麼親近的人。租鋪子不是小事,商人哪天不是手裡打着算盤,恨不得将一年的營業收入算個明明白白,最好是生意興隆,财源廣進。
她一旦閑下來身邊沒人也是一樣手裡敲着算盤,租了鋪子就要請人來裝修,開業了需要招幾個下人。
且這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成的事,隻要店不開張,就隻有花出去的份。
“好。”蘇州雪打了一個哈欠,夜晚的風有些涼,她道,“時間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吧。”
每天都跟個陀螺一樣,屆時請兩個小工掃地擦桌洗碗上菜,再請兩個燒火丫頭,教點實用的,她也好研究菜品,不必天天耗在幾碗面上面。
蘇眠雪犯困,李大牛止住話頭。
乘着昏暗燈光,借着月色回了家。各家各戶緊閉着大門,待他身影消失,蘇眠雪熄滅最後一盞明燈。
……
李大牛在碼頭卸貨,除非是下不來床或傷了手斷了腳,故不會無由請一天工。
一天工的錢看似不多,但少去一天等于一天沒了收入,再苦都要咬着牙走過去将貨卸了走。
碼頭并非日日都有許多貨物,就比如今天,卸完最後一批貨也才中午,剩下的時間裡自然是将貨物搬到其他地方,等待雇主來取。
蘇眠雪今天起得要比往常都早,踩着點到了南街牙婆所在的地方。
跟着牙婆一起的還有一位十一二歲的姑娘,瞧着面黃肌瘦,整個人縮在一塊,穿着件早春時的襖子,一雙黑溜溜的大眼怯生生瞧着她。
“我來看看店,你先前介紹的鋪子就不錯,剛和家裡人商量過,今兒再多瞧瞧幾個,好一次定下來。”
牙婆心照不宣,帶着怯生生的姑娘領她轉了好幾個店鋪,不是位置偏,就是大門小氣不起眼,兜來轉去又到了南街的第一家店。
對面津味樓掌櫃的站在門外攬客,生意照舊紅火。
世間上想火的法子有很多,運用得當,借東風而起也是一個法子,而蘇眠雪眼下的東風,便是對面的津味樓。
凡事不可太過絕對,借了人家的勢,自然也要夾緊尾巴。蘇眠雪心中盤算着景鄉第一酒樓的名頭隻有一個,她想要,但若借津味樓而起,以後被人提起名兒都會矮一頭。
“姑娘,您租下這酒樓,将來還要不少人手,您瞧二丫如何,手腳麻利,一兩銀子買下,給您做做雜事,髒活累活都幹得。”
牙婆谄媚笑着,将身旁的小姑娘推到她面前。
瘦弱的小身闆,看起來是蘇眠雪在給自個找事做。
二丫的雙手無助揪着衣擺:“姐姐……”
“我幹活勤快,您家中的衣物,盤子我都能洗,地我能掃,桌子我也能擦,我還會燒火,等你酒樓開了,我就來給竈頭開火,您瞧着如何?”
“您若嫌貴,我還能再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