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是什麼狠厲角色,結果竟是個擦桌洗碗送菜的小二。這桌子髒了,你過來擦幹淨,爺我就既往不咎了。”
賈三帶着人大搖大擺走進來,在正中央的桌子坐下,指着幹淨的桌子,态度輕蔑。
裴攸臉皮薄心氣兒高,打心底看不起這個賈三,隻用随便刺幾句便将自己氣壞了。
打不過。店是蘇眠雪的,他現在隻知道自己的名字,也知道上次被賈三打了一拳後又花了她不少錢,隻能幹憋着,死死揪着手裡的鐵盆,盡力讓自己緩和平靜下來。
和氣說:“手上拿了髒碗,桌子都是提前擦好的,客官若覺得不妥,我現在便去叫其他人來。”
一樓還有幾桌食客,在瞧見賈三來時無不避之。
景鄉鎮出了名的惡霸,在鎮裡作威作福,有個做官的姐夫還拿他沒轍。
一開始也有懲奸除惡的人告到官府面前,哪知道縣裡的人來了,輕輕幾句話就此放下,還對賈三頗為恭敬呢。
狗腿小弟拿起菜單,幾人腳踩在椅子上,忒了一口接着指指點點:“瞧這裝修也不咋樣嘛,咱們有五個人,才四張椅子,要我們哥幾個怎麼坐?這欲滿樓的東家也太不會做生意了,上一家隻幹了半年,我瞧這家不出半月就要黃咯!”
“哈哈哈哈,我說一個娘們不在家學着怎麼相夫教子,在外抛頭露面學男人做生意,哪個正經女子會幹這行?”
“是啊,樓裡就她一個女子,其他人都是男的,一眼瞧着就不是正經的,私下裡不知幹什麼事嘞!”
“哎呦呦……誰!哪個不長眼的竟然敢拿石頭砸老子,不想活命了!”尖耳猴腮的紅衣男子立刻急得跳腳。
再看賈三,身着金燦燦的華服,占據着正向着門的長椅,大刀闊斧坐在一邊,一隻腳踩邊上的空位,好不嚣張。
上次他來蘇記鬧事,蘇眠雪回去時人已經離開,如今一看,和她想象中的大差不差,一副兇惡不好惹的惡霸面貌。
蘇眠雪立馬從樓上下來,将人往後推了一把,拎來正在擦桌子的小二,賠笑說:“幾位客官瞧着面生,想來是第一次來。這單子都在這呢,瞧瞧要吃些什麼,趁着天色未晚,好酒好菜定給各位招呼上來!”
賈三來者不善,景鄉鎮出了名的惡霸,出門在外專吃霸王餐,從不付錢。
若是不依着,這種下九流的貨色實在煩人,蘇眠雪還要在景鄉鎮混。
“碧澗羹,這是拿什麼做的?”小弟不厭其煩,欲滿樓太不會做事了,這菜單子寫得都是些什麼東西?
大魚大肉不放在前面,偏偏記在了後邊。
蘇眠雪笑:“碧澗即是如同碧綠的山澗流水。公子氣質卓越,想來是書院裡的讀書人吧,都喜愛點這道菜呢。”
三兩句話将狗腿小弟輕松拿捏,讀書人的地位一直淩駕于旁人之上。眼前的狗腿雖沒什麼本事,但難得被人捧着的,按了一個讀書人的名号,瞬間樂開了花。
幾人将砸了一腦袋的事抛在腦後,将單子上的葷腥點了大半,可惜道:“桌子小,便暫且這些吧。”
蘇眠雪粗略一數,五個人點了整整十六道菜,又拿了好幾壺好酒,今日前來便是為給個下馬威,太過分了些!
李大牛皺着眉,這裡的菜有五兩銀子之多,就怕賈三大鬧,剛賺的錢又要折損進去。
回到二樓,韓绫雲急切詢問:“他們的嘴實在太髒,阿雪妹妹年紀輕輕開張酒樓,足以證明你的實力,沒事吧。”
“無礙,且放寬心。”蘇眠雪坐在椅子上,韓绫雲關心不假,但她和賈三是欲滿樓的事。
霞光照映在她身上,周身散發着淡淡光輝,似小樹一般堅韌不屈。
她眼尾的紅痣若隐若現,李大牛跟陀螺一樣轉動,休息下來後,忍不住口幹舌燥往嘴裡灌着茶。
汗水浸濕了發,一捋一捋貼在李大牛的額頭上。和他的狼狽不同,裴攸一天下來可謂是片葉不沾身,站在大門前就招來了不少年輕女子,偶爾幫些雜活,但始終沒有髒了身上的白衣。
鎮裡的姑娘都喜歡書院裡的書生,李大牛每天都要幹活,身上自然漫着汗味,就是洗了澡,和一整日幹幹淨淨的裴攸比起,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眠雪妹妹自小就好看,巷子裡其他少年也喜歡在她身邊打轉,他自诩是她的哥哥,看似比旁人多占了先機,實際眠雪妹妹壓根沒看上他。
他看不懂書裡的字,也畫不來畫,但這些文雅之物是從前的蘇眠雪喜愛的東西。
恰好這些裴攸都會。
同他這種五大三粗的比起,裴攸更能得蘇眠雪的歡心。
早知道當初……唉,悔不當初!
蘇眠雪掐着時間,從廚房裡做了一份菠蘿咕咾肉,大堂隻剩下最後三桌客。
賈三一夥人将桌子拼在一塊,陸續又添了好幾道菜,拿起竹筷,夾起一塊櫻桃肉,剛放進嘴裡就吐了出來。
“忒!鹹死我了,這做得東西是人能吃得嗎,蘇老闆不喜歡我們兄弟幾個,也不能當着面趕人,做這些東西來敷衍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