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一頂鴉青色蓋子的馬車停在蘇記門前。
蘇眠雪起得早,拉開門見一位老婦人,衣服上沾着晨露,來得匆忙。
老婦人道:“我姓林,蘇姑娘喚我林媽媽便可。夫人派人來接您,随我走吧。”
蘇眠雪應了一聲,和林婆子一同上了馬車,她從來到這兒起,坐得都是牛車。牛車後邊一塊闆,可以坐好幾個人。
林婆子一路講訴了羅老夫人的禁忌,當是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芝麻大點的小官那也是官,何況這還是縣裡的縣令,最大的官。
車轱辘壓在泥地上,馬車一路搖搖晃晃,蘇眠雪正打着瞌睡,被林婆子拍醒。
“鎮上離縣裡還有些路,老太太每日醒得早,辛苦蘇姑娘了。”林婆子拉開車簾,先下去後伸出一隻手扶她下車。
路上沒有耽擱,一路進府,蘇眠雪跟着林婆子堪堪走了四五步過了一個門,向左邊一拐,停在寫着松亭院四個字的門前。
等了良久,門開了,撲面而來的是各個味花香竄在一塊的濃郁芬芬,擁着羅夫人從裡面走出,她看了眼林婆子:“帶蘇姑娘去小廚房。”
夏日天亮的早,松亭院是羅老夫人一人居住的地方,院子前栽植了許多奇花異草,踏進去便被濃郁的花香狠狠包裹,走遠了,到正房附近,花香才淡下去。
蘇眠雪揉揉發癢的鼻子,忍下打噴嚏的舉動,跟着羅夫人來到小廚房。
她是一人前來,一路走來沒見着多少人,兩個看門的衙門捕快,一個林婆子,和羅夫人身後的侍女。
和她想得不大一樣,府邸也不大,感覺屋舍便占了大半,隻覺得多來一個院子,當不夠住人了。
藥味混着風信子,香味濃烈,甜中帶澀,有些熏人。
鼻子有些發癢,拉回她的思緒。
蘇眠雪想打噴嚏,捂住鼻子用力揉了幾下,繼續跟在羅夫人後邊,到了廚房,下人點上油燈,走進去後苦澀味更重了些。
吐着褐色藥汁的罐子煨在火爐上,羅夫人帶着歉意,微微低下頭,眼底一片烏青一夜未睡好。
“家中婆母病重,從年初起藥不能斷,老太太不喜苦藥味,便栽了大量花草,離得近聞着濃郁,但對老太太來說剛剛好。”
廚房敞着窗戶,熱氣不停的從咕咚咕咚的藥罐子裡吐出,蘇眠雪晃了晃腦袋,掃過桌上的食材。
琳琅滿目,多是大補之物。
“夫人,可否先帶我去瞧一眼老夫人。”
病重之人用不得大補之物,虛不受補隻會再次拖垮了身子。
蘇眠雪喜歡看小說,縣令是七品官,能當上縣令定是有本事,是個高知分子,作為他的夫人,羅夫人應當也是知曉。
羅夫人微微一愣,很快點頭應下:“多走幾步路的事。之前請得那些廚子,一來便直接拿起菜煮上粥,你倒是第一個要先去看老太太的。”
羅夫人帶着她進了松亭院的正屋,蘇眠雪嗅了嗅,花香味淡了許多,夾雜着蔬果清甜的味,中藥的苦澀味很淡,若是不仔細去聞,去想,當是會忽略掉。
外屋幾個窗子都是敞得,内屋窗戶緊閉,床前放了重重簾帳,以免病中的老人再次受風。
邊上照顧的侍女拉開一小條縫隙,老人從被褥裡伸出一隻手,羅夫人坐在床榻邊,握住這隻瘦得皮包骨頭的手。
簾帳裡,是一道極其虛弱的聲音:“意兒,你去歇着吧,莫操勞壞了身子。”
“孩兒曉得了,這不是怕丫鬟毛手毛腳照顧不周,最後再來看一眼,也好放心去休息。”
羅夫人替老夫人掖好被褥,吩咐邊上兩個侍女照顧好老夫人,帶着蘇眠雪到了屋外。
“蘇姑娘看過了,是有什麼打算了。”
蘇眠雪抿着唇,猶豫了一會,回道:“老夫人應當許久未好好用膳,身子骨瘦的厲害,若是用什麼大補之物,隻怕會受不住。當是喝些溫和的東西,慢慢滋潤。”
羅夫人心裡是怎麼想的。
蘇眠雪鎖着眉頭,當官的一個比一個小氣,莫要她會錯了意,給她無故安個罪名,景鄉鎮的百姓都來了,估計都撈不出來。
“蘇姑娘心裡有打算便成,接下來還需麻煩你照顧婆母的早膳,往後每日早上林婆都會去接你,再送回鎮裡。”
蘇眠雪笑着道謝,接過後邊侍女遞來的錢袋。
裡面是賞錢,都是些碎銀。
分量不少,蘇眠雪道謝後塞進了自己的衣兜裡,走起路來還帶颠簸,拽着衣服往下面墜。
蘇眠雪從裡面找出了紅棗、蓮子、黃豆、葡萄幹和黑米。
大棗可以入百藥,味甘,加在中藥裡頭調節味道,化苦為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