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攸請來大夫,給她把脈開藥後匆匆離開。
眼下看看醜時過半,月亮還挂在天上,鼻息間是青草帶着雨後的清新。
裴攸在院子内點上燈,繞過花叢小道,因長期無人打理,野草瘋長,有了攔路的迹象。
匆忙熬好藥,蘇盈還坐在床頭堅持不懈,拿熱水給她擦拭脖子和手心。裴攸端着藥,“明天店裡的活都要交給你,先去休息吧。”
店裡的活并不用蘇盈做什麼,她現在休假,下着大雨老先生腿腳不好,近來幾人都不用去學塾。而蘇眠雪在店裡時,平常四處走動拿本子記下反饋,盯着夥計有沒有偷懶,再瞧瞧店裡的角落,理清食材和每日的收入。
活都是簡單活,蘇盈說:“店裡的活并不重,我可以在邊上照顧阿姐。”
“你看她做覺得簡單,是因為她從這家小館起就在操辦,欲滿樓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她不辭辛苦,起早貪黑,在她眼中這些就是她日常,她習以為常,所以在别人看來,這都是非常簡單的事。”
裴攸阖着眸子,将藥碗放在一旁,扶起綿綿無力的蘇眠雪,她身上是淡淡的栀子花,“回你屋中休息,我喂了藥,來守着她。”
蘇盈捏着衣擺,但是……她的另一重意思是,男女授受不親。大牛哥喜歡阿姐,她也覺得大牛哥不錯,萬一裴攸是個壞的,那豈不是一切都完了。
“我一個病秧子能做什麼?”
蘇盈想了想,好像是做不了什麼。思考過後重重點頭:“那你照顧好阿姐。”
青灰的檐角挂着雨珠,夜色朦胧,出了門,雲間挂着一輪殘月,影在雲霧中似夢似幻。
“張口。”
藥很苦,蘇眠雪皺着眉,她意識昏沉,但裴攸說什麼,她就做什麼。
睜開眸子,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碗中藥,黑着呢。
“你是不是故意的。”
蘇眠雪苦着臉,故意把藥熬得烏漆嘛黑,連塊糖都沒有。
裴攸之前病重她讓蘇盈熬藥,特意把那藥熬得又黑又苦,一天三碗,頓頓不少。
裴攸未語,放下藥碗拿過一個藥袋,拆開後是幾塊橘餅,掰了一點,哄孩子一般“啊”了聲,等她張開,放進他嘴裡。
“還苦嗎。”
蘇眠雪想說苦,但先前那藥後勁太大,把人給苦醒了。話從嘴邊咽下,拿過藥碗一口悶下。
扭曲着一張臉,放下碗,嘴邊是一塊沾滿了糖霜的橘餅。
吃完橘餅,嘴裡的苦味散去,她鑽回被窩裡,古代沒有現代的醫療發達,有些時候一場小病就能輕易奪取生命。
清醒之後不大困,她知道自己現在需要睡覺,睡一覺等到出汗。
……
蘇眠雪是被熱醒的,出了一身汗,連發絲都濕透了。
她身邊沒人,屋外透了點光,比她平日起來的要晚,林婆子應該已經在外面等她。
穿戴好衣服,裴攸剛好進來,将粥和青菜放在桌上,拉過她,道:“我讓羅府的人離開了,你今天病了,該好好休息。”
裴攸未束發,披散着長發,倚在床邊,面容似春日裡絢麗的桃花,笑起來就如一隻攝入心魂的妖精。
“去做一頓飯而已,出去回來都是羅府的人送我,賞錢多事兒清閑,我出去看眼。”蘇眠雪越過他,火急火燎往往外跑。
見到她出來,林婆子立刻迎了上來,态度熱絡,拉着蘇眠雪的手,臉上笑出了花,“蘇姑娘今天是不能去府中了嗎,老夫人這幾日都念着您,您上次的杏花糕就不錯,說今天還想吃呢。”
“還以為林媽媽走了,想着來碰碰運氣,老夫人身體漸好,萬不能因我誤了事。”
林婆子驚喜于蘇眠雪出來,心裡止不住開始擔憂她昨兒受了風寒,從鎮裡到縣裡一路颠簸,早上起得又早,也不知道姑娘家受不受得住。
但是老夫人一天吃得等下本就不多,昨晚上賈姨娘來照顧老夫人,帶來雞湯喂給老夫人,把老夫人折騰了一遍,将吃得東西通通吐了出來,現在都還未沾半點米湯。
兩相對比,見到裴攸前來,猶豫過後,道:“姑娘是都弄好了嗎,看這位公子不放心,不如一塊到羅府去,兩人有個照應,也好叫這位公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