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姨娘止住哭聲,帕子擦拭眼角的淚時,餘光落在重重簾幔上,“就怕是收了别人的錢,故意來害老夫人,老夫人菩薩心腸,她怎就這麼狠的心呢?”
“禍成口出,還沒有定論的話怎麼能随意說出口。那姑娘我多有接觸,不是為了銀子沒有底線的人,老爺消消氣,等蘇姑娘來了,總要先心平氣和的聽人的辯證。”
羅夫人面色擔憂,清廉一詞羅縣令早已沾不上,有些事在利益之外,或許還能保持應有的清正。
羅縣令拂袖背過身,陰沉着臉:“哼,本官今日看在夫人的面上且聽她一言,若真是她所為,本官定不會輕饒了她!”
事實擺在他面前,自己的母親病重,羅縣令再怎麼沉得住氣,等下人來通報時,亦恨不得将那歹人抽筋扒皮。
賈姨娘在他跟前吹了不少耳邊風,心裡頭早早給蘇眠雪安上一個不守本分,貪财好色,卑鄙無恥的小人。
這處宅子說是他買得,不如說賈家借了别人的手,将銀子折了又折,費盡心思送到他手上的。
賈姨娘年輕貌美,如今又給她生了一個兒子,和不懂風花雪月的羅夫人相比啊,羅縣令是生生折在了賈姨娘的溫柔鄉裡。
裴攸是和蘇眠雪一塊來的。
兩人到時,被幾個不善的捕快“請”到正廳,羅夫人坐在羅縣令邊上,揚起溫和的笑:“蘇姑娘,又讓你折回來一趟,實屬無奈。現在我們就當是私下解決,你将早上的事都說出來,讓人把筆錄做了便成。”
羅縣令避過臉,見自己夫人在外人跟前一臉大度,氣又不打一處來。
合着不是你娘,你自然不着急。
“民女早上到院子裡的小廚房時,賈姨娘身邊的丫鬟正在那,想讓民女将那人參加在粥中給老夫人補。但民女想着,老夫人日日喝藥嘴裡發苦,好不容易嘗到能壓嘴裡苦味的甜粥,定然是不喜這些加了藥材的湯水,便拒了姑娘好意。”
蘇眠雪先将和婢女一塊的事說出來,她隻是在羅府裡做工,并不想得罪哪些人,早上的事三言兩語說清,後面的話便是她做飯的過程。
臨時又補充道:“民女每次做完的粥,都會有人提前查過,老夫人身邊的大夫都會一一查看。”
羅夫人點頭稱是,“大夫查了粥和點心都沒問題。”
“夫人近些來愈發糊塗了!”羅縣令擺擺手,站在這裡的隻有蘇眠雪一個外人,不懷疑她,難道去懷疑他那幾房柳若扶風,人畜無害的小妾嗎。
賈姨娘作勢給羅縣令捏肩捶背:“老爺消消氣,夫人的為人您還不知道嗎,最是公正無私了。”
公正無私四個字就像一座大山壓在羅縣令的身上,死死壓在他的命脈上,再多一分,就能将他壓垮,直至成為平地,所有罪惡的攤在青天下。
“讓張休去查吧。”
張休便是上次合夥冤枉蘇眠雪的那大夫。
蘇眠雪是個現代人,所經曆過的,也是市井間的幾句舌根。
羅府内的内鬥,所波及的,從來都是不重要的,最外圍的那個。
府内婢女不多,除了三個粗使的,其他跟在身邊的都是心腹,在這密如蛛絲的關系内情中,蘇眠雪顯然就是那個内鬥的所承擔者。
她如今一切都要托付在羅夫人身上,把自己的命交到其他人手上的滋味很不爽。
蘇眠雪逐漸不耐,等待的結果最是令人坐立難安。
即便那個人不是她,但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最後的羔羊是她,過程已經不重要,重要是結果。
蘇眠雪心緒不甯,如同一團漿糊,亂糟糟的,将她整個人都粘成一塊,揉來揉去,不給她動彈的機會。
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一個激靈,兩人站在正廳中,周圍是不少的捕快,小小的動作惹來注意。
裴攸說:“不會有事的。”
張大夫背着箱子而來,帶來的消息依舊和先前的大夫一樣,粥和點心都沒有問題。
羅夫人吐了一口氣,微微擡起頭,目光愈發澄亮。蘇眠雪腦中豁然似煙火點燃了線,絢麗的煙火漫天遍野,煙火遮住了眼和耳,無人在意煙火下的烏暗。
一閃而過的光明,又會有人去握住。
“老夫人病重多久,早已是行木将就,老爺和夫人記挂老夫人,老夫人心中亦是開心的。”
賈姨娘眼中一閃而過的狠厲很快消散,看向邊上的羅夫人,指甲狠狠掐進指肉中,在心中冷笑連連,搭着羅縣令的那隻手不自覺越來越緊,直到羅縣令吃痛搖醒她。
“老爺可聽清楚了,婆母又非一日兩日病得了,賈姨娘嘴上說着孝敬,每日為了表你那孝心,每次來都要折騰婆母一陣。”羅夫人壓抑着唇角,拿帕子擦了擦,“接下來的日子,讓婆母安心過着,老爺可要記得,莫再讓人沖撞了婆母。”
“婆母近些來啊,愈發老糊塗了,老爺可要多多擔待,讓她順順心心的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