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意，我是打算生吃的，越鮮嫩越好。”

“不妨礙，你吃你的，我玩我的，記得給我留我的那份……”

作嘔的聲音就像是魔音，擊潰了加百列的心靈。

它擡頭環視了一圈坐在高台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眉目低垂，面帶悲憫地俯視着一切。

這一刻，地位颠倒。

人類坐在高高在上的王座，而天使跌落凡塵，賤如蝼蟻。

白色的血液飛濺，伴随着拉斐爾和米迦勒無助絕望的哭泣。

“哥哥，哥哥，我好痛……”

“加百列……哥哥！”

——米迦勒從不喊痛，這是第一次向哥哥發出求救。

加百列跌跌撞撞地跑過去，白色的血泊中，曾經聖潔可愛的小天使細嫩的肌膚鼓動着，似乎有什麼東西渴望破土而出。

在放大的白色瞳孔中，它們撕破了薄皮，口腔中、眼眶中、肚子中，全身上下，一顆顆大如嬰兒拳頭，小如米粒的眼球如春筍般相繼爆出，帶着惡心的粘液，可怖地轉動着。

曾經軟乎乎的天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一團隻能模糊看得出人形的惡心眼球怪物。

“快，快點吃，不然就沒了！”可怖的場景不僅沒有吓退啃噬的人，反而像是恐懼财寶被他人捷足先登般，瘋狂地進入了搶奪，神色越發癫狂。

“哥哥……救救我……”

被眼球擠壓得即将脫落的白色瞳孔死死地盯着吓得停住了腳步的幼小身影。

小天使加百列的嘴唇微微抖着。

眼球，從來都不是對天使玩忽職守的懲罰，而是人類邪惡的欲望，在無時無刻不在刺傷聖潔的天使。

天使是無暇的，但人類不是。

人類是肮髒的欲望結合體——卻銘刻在天使身上。

“哥哥……會救你的……”滾燙的眼淚從白皙的臉龐流了下來，幼小天使抖着雙手在虛空劃了個十字，聲音斷斷續續，沙啞哽咽：“聖潔……之光，照亮……黑暗，驅逐……陰影，淨化……靈魂……，使其……永遠純淨。”

随着一道沖天而起的白色火焰，猙獰的眼球怪物發出了沖破天靈蓋的尖嘯。

大火熊熊燃燒，伴随着慘烈的嚎叫，被吞噬其中的身影逐漸減小，最終徹底消失。

連灰都不剩。

拉斐爾和米迦勒，死了。

“可惡！我還沒吃上！”

“該死的！”

“這兩沒了，不是還有一個嗎？”

說着她們動作一頓，齊刷刷地轉過頭，貪婪的眼眸望向了最後的熾天使。

聖潔的天使怔怔地望着空無一物的地方，它的弟弟們……沒有了。

被它親手殺死了。

以後，再也沒有躲在天使像後腼腆地喊它哥哥的拉斐爾，也沒有别扭地問它想不想一起去看夜空的米迦勒。

都沒了。

幼小天使的眼球遲緩地轉動，掃視過了所有圍過來的作嘔面孔。

這裡的，每一位，它們都實現過她們的願望。

每一位，它們都親自鑒定過，是純潔美好、可親可愛的人。

它恍惚想起，它誕生之初，最早聽到的禱告，為孩子，為愛人，為親人……都是虔誠的為他人祈願。

但人類不像天使，他們站在光下，腳下便會生出陰影。最初再怎麼美好，最終也會被貪婪所吞噬，變得面目全非。

世界，如同熱爐中融化的蛋糕，軟化、塌陷、扭曲。

它終于明白了，三隻熾天使中，為什麼它是最早誕生的了——

人類，根本無藥可救啊。

淨化，才是這世間最需要的能力。

人類的欲望就是這片堕落大地上真正的罪惡，它要做的，是消解一切惡心的欲望。

不再有所求，就不會有所苦。

這就是——

這片大地的福音。

一枚古老的号角出現在了天使幼小的手掌中，它緩緩擡起号角，抵唇，吹響——

渾厚的号角聲吹響在了這個名為森可提第的大地，一顆顆代表欲望的眼球從脆弱的肌膚爆出、枯萎，最終徹底消弭。

從此，這片大地再也沒有欲望，在百年後，徹底消亡。

無欲無求，至純至聖，這樣的地方，被稱為——

聖墟。

加百列将福音帶到了所有途徑之地。

它再次遇到了拉斐爾和米迦勒。

看見它們的那一刻，聖潔的天使不禁瘋狂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它笑人類可笑！

他們殺掉了真正的天使。

卻又用欲望催生出了相似的披皮詭異，并荒誕地将它們稱為——

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