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讓預料得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他沒有顯露出意外的神情。
“丁大人不願冒險舉薦,溫某完全可以理解。”
丁斯時也不是一個蠢笨的人,若是溫讓今夜奪魁隻是想争取一個舉薦的機會,那無論是哪個禮制官調查清楚了他的身份,給出的答案都将是否定的。
“溫公子既然不是來争取引薦名額,那就是别有所求了。”
溫讓也沒有跟丁斯時拐彎抹角的打算,兩個人的交談明顯都有些心不在焉。
“溫某知曉人人都不願意引火燒身的道理,關于我溫氏蒙受冤屈這件事,溫某會自己去處理,并不想牽連丁大人。”
溫讓補充道:“宜州偏僻,當地四處都不通達,溫某想要傳授制燈技藝給當地百姓,這樣人人都能有條謀生之路,也能讓宜州發展起來,何樂而不為?”
丁斯時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溫讓發誓,他從那個眼神中看到了以下幾段丁大人未說出口的句子。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其實我們也算是半斤八兩,我不懂世态炎涼,而你不知天高地厚。”
“但凡有盤花生米,你都不能喝得這麼高。”
“我說怎麼今夜月朗風清沒有下雨,原來是你鬧出來的無語。”
丁斯時看了看不遠處的夫人,心情勉強算是好些了。
“溫公子既然言說要扶持宜州,那此時此刻又為何要出現在撫州?”
溫讓應答流暢:“撫州比之宜州富饒,商市便利通達,溫某想着若要讓宜州脫離困頓,有幾處問題是避免不了的。
“其一,要想傳授技藝,需得置辦合适的院子用以教學,首先就得需要本錢,而溫家暫時也拿不出這樣多的錢财,所以溫某來到宜州尋求商機。”
“其二,撫州雖說物産豐富,但今日溫某攜妻四處拜谒,也發現了這裡貨物堆積滞留的景象,這便是供大于求所引起的結果。”
“且撫州多是紙帛生意,富商不是買賣布料,便是制作宣紙,大量的貨物積倉,想必對于那些商人也是一樁麻煩的事。”
“可若是撫州肯做宜州的支撐,宜州的花燈技藝一旦昌盛,撫州之内紙帛積壓在倉的難題便可迎刃而解。”
“其三,宜州别的沒有,就是風水好,剛到的那幾日溫某有心去四周轉了轉,發現溫暖又潮濕的土壤環境适宜栽種綠竹,向陽的地方也适合桑樹生長,制作花燈需要木料,而紙帛的由來也需要原材料,若是兩州能夠相互扶持,互惠互利,便可促成雙赢的局面。”
丁斯時聽到這番有條不紊的言語後難免驚奇:“從未聽溫老爺子提起過溫公子善于經商。”
聽到此處,溫讓老實交代道:“溫某不擅此道,這是今夜同我家夫人閑聊時,他告訴我的。”
丁斯時更為意外:“溫少夫人出身商賈之家?”
溫讓說及夫人總是眼中含笑,“嗯,姜家行商,我家夫人耳濡目染又天資聰慧,所以學了不少。”
丁斯時瞧他那副樣子就知道這家夥是個妻管嚴。
既是忙着帶自家嬌弱不能自理的夫人回家休息,也出自于對合作需要時間考量的緣故。
丁斯時起身對溫讓掬禮道:“明日丁某會在官府擇選手藝人,若溫公子無事,不如前來助我一臂之力?”
害,點我呢,溫讓内心一片無奈。
這哪裡是請溫讓去當面試官這麼簡單,分明就是打着助力的幌子,主要面試一下溫讓的手藝。
二人點到為止,也不再多說客套話。
溫讓:“丁大人放心,溫某明日定當如約而至。”
丁斯時正事也不談了急匆匆過來時正好聽見夫人說的那句話。
眼中的着急情緒頓時便被委屈覆滿,當然這一點隻有丁夫人這樣天賦異禀的人看出來了。
同溫氏夫夫告别後,丁夫人被丁斯時既強硬又小心地抱進馬車後,暗道大事不好,正想解釋一下剛才的話。
丁斯時略顯低落的聲音便喃喃在耳邊:“做不做得了我的主,夫人還不知道嗎?”
“哪件事我沒有聽你的呀……”
丁夫人小聲抱怨道:“你不許我出門,不許我去熱鬧的地方,今夜不也是我求着你,你才同意我來看花燈競選的嗎……”
丁斯時聽見夫人軟軟的語調,輕輕地控着她微微仰首,溫溫柔柔地貼上唇瓣嘗了一番,分離時瞧明夫人蒙着水霧似是被欺負很了得眼神,又沒禁得住誘惑,淺淺地啄了幾下。
這才心滿意足地将夫人團在懷中,低聲嗓音解釋道:“夫人嬌弱,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我想先養好夫人的身子,再同你白頭偕老。”
說到這裡丁斯時又滿是無可奈何。
“我從來都沒有計較過夫人瞞着我偷溜出去的事,以為這已經是足夠包容了,卻不知在夫人心裡,居然覺得自己做不了我的主。”
事實上,在丁夫人還是葉小姐時,除了确實容易生病了些,所有人都并不覺得她能被歸于嬌弱那一類。
在成婚之後,不知是不是因為丁斯時給府中所有人都洗腦的緣故,丁家上到祖父公婆,下到雜掃婆子,都一緻地認為丁夫人是盞美人燈。
丁夫人好笑道:“我不那樣說,若是所有人都覺得你萬事都聽從我的意見,那左一個要送禮,右一個要幫忙,這我可怎麼應付?”
丁斯時想了想衆人纏着自家夫人的場面,微微擰起了眉。
“應付不了就别應付,管他什麼來路,一并攔下,讓門口的守衛通通來禀報我就是。”
丁夫人知道郎君将自己看得很緊,卻并不覺得被束縛,反而能更感受到丁斯時的萬般珍重。
但郎君又矛盾得很,一面精心養護,簡直将自己看得比命根子還重。
可有的時候,他又一點都不克制,折騰得自己好幾日都隻能靜養在床。
丁夫人就這麼想着想着,又被黏人的郎君含着唇瓣厮磨了一會兒。
“今日夫人高興了,那我也要讨個甜頭嘗嘗。”
腰段被收攬得更緊,正巧馬車也停了下來,丁斯時将夫人團在懷中,抱着進了府邸。
回到客棧時已經很晚了,姜禮正沐浴好想要睡下。
卻發現溫讓站在房外瞧着月亮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姜禮低低地喚了一聲,“少爺,您還不休息嗎?”
溫讓想得入神,沒有注意到這一聲。
“我今晚好像是不是被夫人親了一口?”
“被自家夫人親了有什麼好糾結的?”
溫讓内心已經開始天人交戰,因為今夜的一個吻。
他覺得有些迷茫,穿越過來的時候,姜禮就已經是他明媒正娶的小郎君了。
因為姜禮不願意和離,溫讓一是覺得愧疚,二是因着責任,想要好好地同他生活在一起。
所以他想盡辦法去同姜禮拉近彼此距離,以夫君的身份護着姜禮能夠過得不那麼艱難,這都是他覺得自己應該做到的。
溫讓承諾過,會敬姜禮。
可他也說過,要愛姜禮。
唇角似乎還記着那個輕若花瓣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