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聲一喚,姜禮清醒了過來,笑說:“少爺坐下恐怕還不到兩柱香的時間,怎麼就過來了?”
聽聽這話問的,黎雅南恨姜禮是塊木頭。
老闆娘分明就是不放心老闆一個人呆在這裡,全然不顧是否影響合作便匆匆殺來。
“你不在我身邊,我做花燈都沒心情。”
剛才姜禮撿起的理智又因為這一句話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
黎雅南暗自皺眉,怎麼聽着感覺老闆娘要比老闆開竅得多,老闆還臉紅了是怎麼一回事?
這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黎掌事什麼時候見過這場面?
他認識的姜禮能言善辯,且一環又一環将别人的腰包掏空,買下這一輩子都用不完的墨錠回去當做傳家寶留給後人。
眼下這個被一句話撩得一個字蹦不出來的姜禮一定是假的吧。
溫讓見姜禮不說話,懷疑的目光又挪到這屋子當中第三個活物身上,見到黎雅南一副震驚他全家一百年的表情,更是皺了眉頭。
“黎掌事,為何我家夫人同您談了事以後,一副興緻不高的樣子?”
“并非想要冒犯,隻是勞您解惑。”
黎雅南因這一句“勞您解惑”哽住,目光渙散地看着老闆娘身後似乎柔弱不能自理的東家,心道今日這小兩口是來禮閣輪流找場子的吧?
“少爺,姜禮隻是太高興了。”
溫讓垂眸望見一片星辰,沉在姜禮的雙眸中散着微弱卻又無法忽視的柔光。
“能夠幫到少爺,是姜禮的榮幸。”
黎雅南險些摔了下去,所幸此時屋内另外兩人沒有一個人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溫讓表面一本正經,實際卻偷偷摩挲自家夫人的手,仔細糾正道:“小禮願意幫我,是我的榮幸。”
一聲矯揉造作的咳嗽聲不解風情,硬生生地驅散了兩人之間逐漸粘着的氛圍。
“實在是抱歉,在下還有生意要忙,就不留二位在此處喝茶了。”
黎雅南笑意淺淺地給出逐客令,吩咐夥計領着這對夫夫趕緊離開他的視線。
待二人都走後,黎雅南笑道:“鎖死,都給我鎖死,鑰匙我吞了,今天誰來也拆不散。”
溫讓緊緊地握住姜禮的手,一股不知來源的後怕情緒籠罩在他心上久久不散,罩得眼前的光景都變得玄虛空洞了起來。
姜禮被他牽着手帶了一路,出了禮閣後才忍不住問道:“姜禮不過是商談,少爺為什麼如此害怕?”
街上熱鬧,行人歡笑遊走,小販的叫賣聲,孩童的啼哭聲和追逐打鬧的聲音,在溫讓耳邊化作一縷輕風,隻是拂過,未曾入耳。
有一個很急促刺耳的聲音像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什麼事。
溫讓不知道那是什麼,卻感覺到自己好像險些失去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從心口溢出的疼痛苦楚幾近要将他撕碎,他急切卻又毫無方向。
直到姜禮站在他面前。
溫讓看見他挂着淺和笑意的面容,一顆虛浮的心髒才驟然落回實處。
他的聲音低啞:“小禮,别離開我的視線。”
眼前人聽到這句話愣了愣,随即就要啟唇說些什麼話。
溫讓卻沒讓他來得及開口,就着相握的手順着力度将他拉入懷中,貼覆在一處的身軀溫熱軟和。
溫讓另一隻手牢牢地扣在他的脖頸上。
宛若一盞沉在暗夜裡的花燈終于找到了它的蠟燭,合在一起才有了微光。
即使是在溫氏面臨抄九族的災禍時,姜禮都未曾感覺到溫讓有一絲一毫的害怕。
可如今被他攏在懷中,少爺因為懼意而微微顫抖的雙手深深地觸動到了姜禮的内心。
他不明原因,卻下意識地伸手回抱住溫讓,語氣極輕似是安撫:“好了好了,我以後不離開少爺的視線,再不讓您擔心。”
這一次溫讓沒有一本正經地糾正姜禮的邏輯,沉默了半晌後才說道:“對,别讓我擔心,也别離開我半步。”
“你知道的,我是那種離不了夫人半步的柔弱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