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溫讓給秋玄示範過如何畫蘭花以後,秋玄對于畫畫也越發有了興趣。
“老師,您看我這底色是配白鶴,還是水牛牧童好一些?”
溫讓仔細瞧了片刻,選了白鶴,其後又補充了一句:“秋公子今日的燈篾有些薄了,恐怕支撐不起您的畫。”
“最近您的注意力不在燈骨上,是有什麼心事嗎?”
問了這一句話後,溫讓見到秋玄的面容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頭也低垂下去不敢與他直視,場面一度陷入尴尬。
他不接話,溫讓也不是自己會尋話題的人。
憋了半晌,溫讓道出一句:“每個人都會有難處的時候。”
這話一出口,秋玄臉上的紅消散不少,隻是依舊不敢再擡頭。
“是秋玄的不是,可能……可能是小時候沒學過,所以才會特别感興趣。”
這話和上一句似乎又沒什麼關聯,溫讓神色複雜:“那秋公子自便,我先去瞧瞧其他學徒。”
當晚溫讓就将最近的古怪事告訴給了姜禮,他納悶:“你說秋玄家裡是不是出事了,他最近總是心不在焉,又不敢與我對上視線,莫非……”
小夫人淡定自若地投來視線,“莫非什麼?”
溫讓靈光一閃,“莫非他想找我借錢又不好開口,所以這才進退兩難。”
頭上被輕敲一記,是小夫人拿賬本打的,不疼,可溫讓就是又委屈上了。
他把自己團成一個大圓子,“夫人打我。”
“……我沒有。”
姜禮見他戲瘾又犯了,忍不住又想逗夫君玩。
他也默不作聲,眼眶萦上水汽,溫讓轉過來時就見到小夫人泫然若泣的模樣,什麼作妖的心思都沒了,趕緊将人摟過來輕聲細語地哄。
“我沒有多關心他,隻是秋玄最近實在異常,又想起他家裡的情況,所以這才稍加多看了一眼,就算是想要幫他,那不也得從自家掌櫃的這裡走賬嗎?”
或許是“掌櫃的”這個稱呼實在新鮮,懷中的人笑了起來。
溫讓這會兒知道自己被耍了,但是又舍不得放開,俯身下去蹭了蹭小夫人的鼻尖,黏黏糊糊不成樣子,“掌櫃的怎麼想?”
被當做小貓一樣蹭鼻尖,姜禮對這樣親昵的動作很受用。
“哥哥看不出來嗎?”
溫讓沉迷于吸小夫人,這會兒暈頭轉向的,“看出來什麼?”
“秋玄喜歡你啊。”
“哦隻是喜歡啊,我還以為……”
溫讓突然頓住,滿目錯愕:“夫人說什麼?”
他徹底淩亂,攪弄着姜禮的手:“我有家室了,秋玄怎麼可能喜歡我?”
姜禮望着他無措的眸子,輕聲道:“有了家室又如何?自古男子不都是三妻四妾,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況且少爺本就是人中龍鳳,有人會傾慕實屬常事。”
僅僅隻是換了個稱呼就令溫讓後背發涼,他心想姜禮有那麼多追求者還沒解決,自己不能因為莫須有的事就被淘汰出局。
封建朝代要亡我啊,溫讓心煩意亂,也就沒注意到姜禮略帶深意的打量視線。
“哥哥若是喜歡,姜禮自然是會點頭的。”
不,我不可,溫讓面無表情,我要是出局了以後,黎雅南就會親我的夫人抱我的娃。
“小禮,我來自一個安甯平等的時代,那裡的人講究一夫一妻,若是生有二心,不僅要被道德譴責,還要去吃牢飯的。”
溫讓将這些講給他聽,“秋玄或許真的對我特殊幾分,但那也是恩情,如果他真存了這樣的心思,我會明明白白地告訴他。”
秋玄面容清麗,如同雨後的芙蓉花,心思單純,半點事兒也藏不住。
姜禮并不認為他可以成為一個威脅,隻是見溫讓的思路都轉到要借錢這回事上了,才無可奈何地點醒他。
秋玄是有動心,但姜禮知道他過不去那個坎,用情不自禁來形容這份感情,都會髒了曾經無以為報的恩情,所以他隻能止步于喜歡。
當然這一切的出發點,都在于秋玄能夠堅守自我,若是他沒了良心……
姜禮繞着溫讓的指節把玩,那就不能怪自己要引誘着秋玄的心上人去解決麻煩了。
這天溫讓剛将桌上的一應工具放置好,一屆食盒落入眼簾,再往上一看,對上了秋玄幹淨澄澈的雙眸。
秋玄的年齡比姜禮還小,家境的窮困逼迫他學會沉穩娴靜,唯獨在老師面前,才會偶爾想俏皮靈動一些。
“這是答應給老師做的豌豆黃,裡面有兩份,還有一份是謝東家的。”
他将食盒放下,也沒有其他多餘的舉動,隻是簡單的分享而已。
溫讓暗自松了一口氣,面上挂着得體的笑,“多謝秋公子。”
秋玄笑了下,“如果不是老師和東家可憐,秋玄如今恐怕已經嫁與别人做妾室了,哪能想還能憑自己的本事賺錢這件好事。”
“所以老師和東家就是秋玄的再生父母,秋玄永遠會銘記這份恩情。”
二十幾歲喜當“爹”的溫讓說不出話,故作鎮定地提起食盒打算溜之大吉。
“秋公子……言重了。”
這食盒如同燙手山芋,溫讓眉間擰成結都沒能權衡清楚到底拿不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