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陷入膠着,兩人視線相碰,一個冷淡探究,一個嚣張跋扈。
“溫讓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為什麼不在意他的想法?”
興許是溫讓一直以來對他的坦誠給了姜禮無限的勇氣,禮閣雖無法與尹家分庭抗衡,但如果尹家借此來打壓姜禮,溫讓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尹千雪能和溫讓玩到一塊不是沒有道理的,此時她秉持着的也是油鹽不進的态度,“姜禮,他如何都不要緊,因為最後的選擇權是在你的手裡,你現在不懂,但過分投入這段感情,你會越來越痛苦。”
“我言盡于此,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尹千雪下了最後通牒:“先禮,後兵,姜老闆是個聰明人,我相信你會知道怎麼做的。”
溫讓覺得小夫人今日出去了一趟回來後就怪怪的,不止對他冷淡許多,就連碰也不讓碰了。
他細細反思,是不是這些天哪裡做得不好惹惱了夫人而不自知。
是昨晚相依在一處賞月沒能符合氣氛接個吻嗎?
還是月下适合講些情話,而他居然隻是沉迷于吸夫人而封了嘴巴?
難道會是因為今早懵懂醒來時對小夫人禮貌升旗敬了禮?
正在他思索着是不是今日迎接夫人回來先邁了哪隻腳不吉利的原因時,面前緊閉的門将兩人隔開。
溫讓徹底慌亂,“夫人,是死是活你得給句話啊,我哪裡做錯了能不能給個提醒?”
從内傳出姜禮疲倦至極的聲音,“哥哥,近日以來我操持一幹事務已經很累了,想先休息一下可以嗎?”
盡管溫讓心急如焚,但一聽見這話哪還能再出言打擾小夫人清夢。
于是他隻能按捺住内心洶湧的浪潮,沉聲應道:“好,夫人先休息。”
溫讓又不蠢,稍加思索就能猜到這其中有尹千雪的手筆,這女子定是趁自己無所防備之時,給小夫人灌輸了什麼亂七八糟不利于夫夫和睦的思想。
而尹千雪也根本沒想躲,大大方方地等着氣急敗壞的溫讓過來。
“叫嚷什麼?低聲些,你與夫人不和睦這事難道光彩嗎?”
“尹千雪,我已經知道了你說正與楚梵争鋒自顧不暇隻是一番虛僞的說辭。”
溫讓恨不得拿刻刀給她身上戳個洞,“隻是我有一事不明白。”
“你如果硬是要拆散我們,當初何必要替我澄清,又大張旗鼓地顯示對姜禮的好?”
實話說,尹千雪給溫讓氣笑了。
“收起你那副失望至極的模樣,你我相識二十幾年,單憑姜禮一面之詞,你就能對我大動肝火,況且我笃定他什麼也沒對你說。”
“溫讓,你是不是忘了,你在現世的親人也在思念着你。”
尹千雪失去耐心,她發怒時綠瞳裡蓄着火氣,面上卻比平常更顯溫柔。
“先想辦法穩住自己的根脈吧,否則有朝一日我擋不住楚家,你們跟那砧闆上的魚肉沒個兩樣,隻能任人宰割。”
“命都保不住,還整日想着兒女情長,我說你一句戀愛腦有錯嗎?”
溫讓不喜歡她拐彎抹角的說法,直截了當地問:“你行事決絕,态度明确,總得給我個合理的理由不是嗎?”
尹千雪勾着茶盞的邊往外一撥,那瓷器碎了一地,裡面的茶水四處濺落,有幾滴還飛濺到溫讓的衣袍上。
他垂眸盯着這一地的狼藉,又聽見尹千雪輕飄飄的語氣:“不為什麼,就跟這一盞茶水一樣,我不喜歡不樂意,說揚就揚。”
她面上惡毒,心裡卻爽開了花,“有危險的時候我就是最穩的底牌,沒危險的時候我就是最大的反派,這種感覺真爽啊。”
“尹千雪,這個家沒你得散,換任何一個人來都拿捏不住這麼嚣張不講理的欠揍氣質。”
尹千雪為自己辯解:“咱們不是一個專業團隊嗎?我負責台前耍橫,你們負責中控,都是大家的功勞啦。”
溫讓突然道:“你是在和誰說話嗎?”
尹千雪瞬間緊張:“沒有啊。”
溫讓與她的交情極深,尹千雪會如此說也是算定了溫讓不會因此記恨,事實上溫讓的确沒有相信她剛才的矯揉造作。
“算了,這麼做一定有你的道理,你或許也有什麼難言之隐,我就不逼你了。”
“但是,不可再背着我對姜禮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也不可以自身勢力去動他的生意,可以嗎?”
尹千雪一拳打在棉花上,懷着那麼點微不足道的愧疚心,“我知道了。”
溫讓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又要再說點什麼,卻被尹千雪熟稔地接過話:“如果我再去冒犯姜禮,你就要敲鑼打鼓地告訴傅莜竹我三歲就開始追求蘇不秋的糗事,這話我都聽得耳朵生繭子了,你放心吧,倒背如流,絕不違背。”
溫讓終于放心了。
回到店面,樓上小夫人正在盤算主事送來的賬本,沒留意身後已然站了一個人。
姜禮一手捧着賬本,另一隻手快速地撥弄着算盤,五指敏捷利落,動作優雅閑适,撥動珠子時發出一串串輕響,換做旁的生意人來聽,想必這應當是最為悅耳的仙樂了。
算完一面,他提筆在尾注畫上一個圈,算作閱覽之意。
此時旁邊站着的主事目光一斜,“少爺安好。”
姜禮手指一頓,那圈就畫歪了些。
溫讓貼過去從後握住他的手,一點點将那圈修補成圓。
“我去見過尹千雪了,你們就算不說,我也能猜到談話的内容。”
主事早已識趣地離開,此處無人,靜谧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