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須臾後,程蕭疏回了清溪畔。
應亦骛不知道自己飲了多少杯,耳尖臉上都有些泛紅,已現醉态,他托腮坐着,其實頭腦已經暈乎起來,但見到面前有人落座,還是禁不住好奇擡頭一望。
這個纨绔竟又回來了?
程蕭疏惡名在外,他是聽過也曾見過,自然生不起什麼歡迎他的心思,隻是不知道今天吹了什麼風才将這人帶過來。
然而不過一瞬思量,再反應過來時,他竟不自覺與這人四目相對。
程蕭疏也不知何時注意到他,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唇角很輕地揚起。應亦骛原本愣怔,到他笑時卻好像被猝不及防地燙了下,連忙垂下眼,一時不知道是清醒了三分還是更醉了三分。
他心中頓時很是不自在,接着便不知道該将眼神放在何處,隻能低眼盯着清溪。
可是既已察覺,不曉得是不是他多想的緣故,他總覺得一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樣的程度就仿佛将他裡裡外外看個透、甚至要在他身上看出個窟窿來般。
“喬兄。”可應亦骛實在頂不住這樣的窺探,即便他并未親眼所見。他側臉小聲同喬煊柳解釋:“我實在不勝酒力,便不久留了。”
喬煊柳關切問:“頭暈得厲害?我差人送你吧。”
應亦骛倒是想讓他送自己,不免有些失望,連連擺手:“無需。”
喬煊柳詩性正上佳,再說應府外也有車馬候着,便也不再多話。
應亦骛站起身來,一腳輕一腳重地往外邊走。
他在這群人中本就不太引人注目,衆人又正在興上,便沒人注意到他,不過他離開不過片刻後,程蕭疏再次起身,再度也離開清溪。
大概是飲了酒的緣故,又或許是被注視的感覺有如将他放在火上炙烤,應亦骛已出了些薄汗。
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他誤以為是喬煊柳改變心意來送他了,不免欣喜,淺笑着回過頭去,卻隻看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失落來得突然,應亦骛面上神色不免驟然變化,最終勉強算是招呼了一番:“程公子。”
程蕭疏不緊不慢地走近他,好笑地看着他由期待轉為灰白的臉。
在期望那個詩人?可惜了,注定得讓他失望。
“從前似乎并未見過應公子。”他高于應亦骛,垂眼慢慢悠悠問:“也不知該如何稱呼應公子。”
其實是見過的,去年南林圍場就見過,隻是從前程蕭疏并未注意過他。
想起先前對視後的不适,應亦骛更不願去看他的眼睛,不動聲色退開一步,斂眉疏離答:“我在家中行三。”
不想他退一步,程蕭疏便向前一步,反而離得更近:“應公子誤會了,我問的是名。”
誰要将名字說與你聽。
應亦骛心中不喜這樣咄咄逼人的架勢,然而心知自己得罪不起這個飛揚跋扈慣了的天之驕子,隻得答:“在下應亦骛。”
“應亦骛?”對方自顧自念了一遍,追問:“心無旁骛的骛?”
應亦骛颔首:“正是。”
熾灼的注視并未因為他的答話而收回,甚至隐隐有越發旺盛的趨勢,應亦骛隻想尋個由頭快些離開,程蕭疏似乎很是好奇,又問:“你認得我?”
這京中誰不認得他,應亦骛不由得蹙起眉頭,“自然。”
“亦骛。”一道男聲忽然進入對話中,程蕭疏無需回頭也無需細聽,隻看着應亦骛臉上忽然出現的笑容便知道來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