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公子也在?”
喬煊柳笑着同他問好,轉而又對應亦骛說:“我也許久未見姑父姑母了,後日又是春闱,還是同你一起去應府溫書好。”
自他一出現,應亦骛的一雙眼睛便再未移開過,專注凝視着他,恍若無人之境,倒是喬煊柳,書呆子一般,恍若聞所未聞。
程蕭疏的興緻頓時沒了半邊,懶得再看他二人拉拉扯扯,自個兒回了府上。
“這程五怎麼忽然走了?”他走了許久後,喬煊柳疑惑問。
“不知道。”應亦骛完全摸不着頭腦:“此人不僅不務正業,脾氣也當真古怪。”
喬煊柳溫然笑笑:“因着祖上的蔭蔽,他已是國子監生,日後自有官身,想來也是個閑職,自然無需努力。雖說的确玩物喪志,但又并非罪大惡極之人,倒不用對他有什麼成見。”
“……”喬煊柳的确言之有理,但應亦骛擰起眉頭,依舊不認同:“我斷不會與此人為伍。”
——
程蕭疏回到壽德長公主府後,直奔他的寰宇房。
寰宇房是府上專為他修的鳥房,原先該在穆國公府的,但家中長輩嫌棄吵鬧,終究頗有微詞,正好他母親同父親成親後,長公主府便荒置了,平日裡隻做宴席用,便在此處縱容着他。
寰宇房中豢養着上百隻鳥,從猛禽到金絲雀皆有之,長公主府中下人根據其習性悉心飼養,不敢怠慢。程蕭疏剛一進鳥房,四面便都叽叽喳喳吵起來,有些鳥支着難聽的破鑼嗓子也要嚎兩聲,聽得程蕭疏的心情好了很多。
最終他停在一隻藍喉蜂虎面前,籠子外的小牌上挂着鳥的名字,寫着“短尾”二字,也是因着它尾巴短小,才起了這樣一個名。
“平日裡都是你在喂短尾?”程蕭疏立在鳥籠旁婢女,問。
“正是奴婢。”她恭恭敬敬答。
“我記得短尾平日喜歡吃蜜蜂。”程蕭疏說。
“是,但不常地喂的,通常混着粟米。”
程蕭疏看着短尾,它頗有脾氣,對于這個冷落了自己許久的主人看都不看一眼,隻拿短短的尾巴對着程蕭疏,自顧自地梳羽。
“把鳥籠打開。”程蕭疏吩咐:“你用粟米喂它。”
他自己則抓了平時混用的蜜蜂放在掌心,同粟米一樣遞到短尾面前,鳥猶豫片刻,終究沒有選擇它熟悉的手和氣味,轉而啄食上了它本性裡更為喜歡的蜜蜂。
就是這樣。
禽類如此,人又何妨不是如此。長久喂食又怎麼樣?熟悉的氣味怎樣?被他冷落許久又怎樣?隻要他能拿出短尾喜歡的蜜蜂,短尾還是會毫不猶豫地跳進他的手掌心裡,甚至讨好地蹭他的手。
程蕭疏滿意笑了。所以早晚有一天,他也會讓今天盯着别人叽叽喳喳不停的鳥隻看着他說話。
“以後都用蜜蜂喂它吧。”
其實他也喜歡過短尾一段時間,它來自南方,不好在豳都養活,程蕭疏曾把它帶回穆國公府上,親自細心養護了很久才讓短尾漸漸适應。
而他之所以冷落短尾,是因為去年他得了一隻極為喜愛的紅鸢,程蕭疏給起名叫垂天。垂天是猛禽,喜好自由,又很是親近他,被馴得非常乖順,飛夠了就會回他身邊,故而程蕭疏也從不久久關着它,有機會便放它出來四處翺翔。
隻可惜去年在南林圍場遛垂天時,他一時未察,竟然讓垂天被一隻花豹叼了去。程蕭疏雖然當場斬了花豹洩憤,卻郁悶沉頹許久,半個月都未進寰宇房。因為他再沒遇到那樣喜歡的鳥,剩下的都各有各的鳥脾氣,不如那隻紅鸢。
喂完短尾後,程蕭疏走出鳥房,東風解凍,蟄蟲始振,暖日晴雲,滿園秀麗。
時隔近一年,他好像終于找回了比那隻紅鸢更合他心意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