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的最後一程,孩子們在船裡待了接近一個星期,或許是臨近下船,他們被看守得越來越嚴,吃喝拉撒都在一個地方完成,每天一個幹面包,一碗渾濁的清水,就是他們唯一的幹糧。
不是沒有腦袋靈活的孩子想跑,但茫茫大海上,他們根本無處可去。
有一天,搖晃的船停止擺動,甲闆上傳來了聽不懂的吆喝聲。
小奏鄉抱着腿,知道目的地到了。
當夜,還活着的孩子們被趕上了一個鐵籠,送往某個地方。
天宮奏鄉從頭到尾都很安靜,有個小女孩哭着湊到他身邊:“你知道嗎?我聽他們說,要用我們去做人/體/實/驗。”
人/體/實/驗意味着什麼,年紀尚小的孩子們不清楚,卻明白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小奏鄉點了點頭。
小女孩聲音大了些:“我們要死了!嗚,我,我想回家!”
哐——!
鐵籠被用力敲了下,看守人聲音響起:“哭什麼哭,都給我安靜點!”
小女孩頓時被吓得噤聲。
小奏鄉沉默地伸手,小小力地幫女孩擦了擦眼淚:“活下去。”他說話的聲音很輕,“想回家,就活下去。”
目的地到了以後,孩子們幾個人一組,分别被關進了不同的房間,而每一天房間裡都會有人離開,有人會像牲畜一樣被奄奄一息地丢回來,而有人,再也沒有回來。
小奏鄉數着日子。
終于,第五天時,他被帶走了。
做實驗的地方很髒,到處都有沒有幹的紅色污漬。小奏鄉被按上捆/綁/椅,刺眼的照明燈下,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員看清了他的臉,一愣:“這小鬼......”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長得挺好看的。”工作人員惡劣地笑了笑,“應該是boss喜歡的那種類型。”
“是嗎?那可惜了,他可能撐不到boss來視察的時候了吧。”另一個工作人員随口道,“說起來,上次boss帶走的男孩怎麼樣了?”
“不知道,聽說死了吧。”
小奏鄉斂了斂眉,把他們的對話記在心上。
突然,一陣劇痛傳來,他忍不住痛呼,正正對上了工作人員充滿惡意的眼神:“咦,原來你臉上有表情啊?”
“好好享受噢,小朋友。”
用人類的身體進行異能、武器實驗,是意大利許多小mafia家族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雖然自從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綱吉上位後,這一實驗已經減少了許多,但不阻礙還有更多的地下家族正在偷偷進行。
天宮奏鄉被送進的這個mafia家族就是其中之一。用本地的孩子太過明顯,他們與人口交易販子合作,從世界各國源源不斷地輸送孩子,以供實驗素材儲備。
......
當天夜裡,天宮奏鄉是被人丢回房間的。身上的傷口被粗粗包紮了一番,身上散發的血氣和臭氣讓别人不願意靠近他,小奏鄉費力地站起來,面前忽然多了一隻髒兮兮的小手。
他擡頭,看見的是之前在鐵籠子裡哭泣的那個小女孩。
小女孩臉上灰撲撲的,她還沒有經過實驗,目光擔憂地看着天宮奏鄉:“我不知道你哪裡有傷,但是你可以扶着我。”
天宮奏鄉看了她兩眼,緩緩伸手,握住了女孩那隻無力,卻又非常有力的小手。
她扶着他坐到牆邊,天宮奏鄉喘了幾下,能感受到身上的傷口迸裂的痛,他緩了緩,小心翼翼地扯開了剛才被縫合的傷口。
“嘶——”女孩看着倒吸一口冷氣,“你在做什麼呀?”
小奏鄉額頭上全是冷汗,沒有精力回答她,他把線拽開,臉色已經變得慘白。
再次撕裂的傷口源源湧出了血。
女孩刹時瞪大了眼睛。
——他傷口處流出來的血,是黑色的!
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惡臭。
小奏鄉又如法炮制地把身上其他傷口撕開,等到做完這一切後,他全身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整個人像被從黑血裡撈出來一樣。
雙唇因為失血過多發白。
女孩被吓得想要叫人來救他。
“噓......”天宮奏鄉已經沒有力氣拉她,有氣無力地張口,“别去。”他變得臉說話也費勁。
“可,可是再這麼下去,你會死的!”女孩說。
“......不會。”天宮奏鄉的眼皮變得很沉,“我休息一下,一會......你叫我起來,好嗎?”
女孩咬着唇用力點頭:“那,那我叫你,你一定要起來啊!”
天宮奏鄉沉沉墜入黑暗,再睜眼時,已經不在那個又髒又臭的牢籠。身下的床是久違的柔軟,耳邊有“嘀嘀”的儀器聲。
天宮奏鄉動了動手腕,發出了金屬碰撞的聲音。
“唷,你醒了。”做實驗時出現過的白大褂工作人員再次出現,“小朋友,你真是命大。”
天宮奏鄉眨了眨眼。
工作人員:“竟然出現了異能力的苗頭,從今天開始,你可不能輕易死了。”
異能力是什麼?
天宮奏鄉不知道,但他直覺,接下來的日子,可能不會太好過了。
被實驗,被治療,再實驗,再治療。
之後的每一天,天宮奏鄉不在實驗室,就在手術室搶救。
然而一連半個月過去,他卻沒有出現任何異能力覺醒的征兆。像這樣的不是沒有先例,有的孩子覺醒的異能力太弱,所以即便在高強度的刺激下也隻能出現點苗頭,根本成不了系統的異能力。
工作人員仔細檢查了天宮奏鄉後下了評估,重新把他丢回了那個全是血污的牢籠。
在那裡,天宮奏鄉久違地見到了小女孩。
她一個人蜷縮在角落,和之前的健全相比,已經大不一樣。
天宮奏鄉步履蹒跚地靠近她,聽到聲音,小女孩猶如受驚之鳥一樣回頭,他這才看清,她那雙又大又亮的眼睛已經沒有了。
天宮奏鄉一頓,慢慢坐在了女孩身邊:“......是我。”他看見女孩身上也有傷口被拆的痕迹,抿了抿嘴,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聽見他的聲音,女孩不住顫抖的身體漸漸平緩:“真,真好......你還活着......”
天宮奏鄉:“你也還活着。”
“但是我活不久了。”半個月的實驗生活讓這個本來單純可愛的小女孩明白了什麼是死亡,什麼又是比死亡還不如的生活。她呆愣地抱着腿,“為什麼我要經曆這些,為什麼爸爸媽媽不來救我,他們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覺得我不聽話?”
天宮奏鄉沉默。
“美佳想回家......”
天宮奏鄉“嗯”了一聲,同樣抱着腿:“我也想回家。”
是啊,來到這裡的孩子,誰不想回家呢?
他小小聲道:“美佳,堅持下去,我們一定會回家的。”
女孩扯着嘴角笑了笑:“可是,要堅持多久呢......”
要堅持多久,這個問題天宮奏鄉也在問自己。
女孩看不見,也就不知道,被她問的這個男孩,渾身上下幾乎都是經過了縫合的傷口,腿也被弄斷了一條,正痛得他臉色慘白,咬緊了牙關才沒有讓疼痛的聲音洩露一點。
“天宮,你還記得家裡的地址嗎?”
“記得。”
“真巧,我也記得。”美佳說,“我的全名叫羽石美佳,我家住在埼玉縣……”
“天宮,如果我回不去,你可以幫我去看看我的爸爸媽媽嗎?”
天宮奏鄉幹巴巴道:“為什麼你自己不回去。”
“我應該回不去了吧......”美佳環着腿,“但是天宮,你這麼勇敢,一定能堅持下去的。”
“勇敢”的天宮奏鄉沉默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