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月怎麼也沒想到,時虞能來問她這個問題,她本不打算回,但略一思索,或許能借這個機會讓時虞遠離姑娘,也或許能讓時虞稍微收斂些性子,于是答道:“身份尊貴,知書達理,溫柔賢惠的。”沒有一個和如今的時虞沾邊,卻是大多數女子的選擇。
明晃晃的嘲諷,尤其是第一條,分明是時虞曾經擁有而已經失去的。時虞鐵青着一張臉,咬牙切齒道:“原來你也不知道,你還是滾出這個院子吧。”說罷,他扭頭就走。
分明伺候了聞鈴這麼久,卻什麼也不知道,一看就沒上心。
時虞踢開湖邊的碎石,往亭子裡一坐,事實上,品月已經是他問的第十四個人了。然而,一個個的,不是說不知道,就是敷衍他,着實令人生氣。
正想着,突然有一個小厮從遠處走來,手裡端着瓜果。
時虞略一思索,便揚聲讓人過來,左右就是第十五個一問三不知的,也不差多問一個:“我問你,你跟聞姑娘多久了?”
“小的是兩年前來院子裡的,”這小厮平常是不往聞鈴的屋子裡伺候的,大多時候也見不到時虞。還是因為時虞的惡名遠揚,才有交情好的小厮遠遠地給他指了人,讓他平日小心些,他這才能認出時虞來,不想今日還是碰見了。小厮斟酌着話語,“小的原是這府裡的家生子,之前一直在看花園子。”
時虞一聽,就清楚這小厮知道的也不多,但死馬當作活馬醫,别人都不肯講,他也隻能試試看,能不能從這人嘴裡問出來了:“我進府之前,聞姑娘都愛做什麼?”
從他進府,聞鈴做的事都不瞞他,他看在眼裡,也不用多問。
“聞姑娘,以前不常在院子裡,”小厮說話聲小得很,好在水邊亭子裡安靜,還能聽到他在說什麼,“最喜歡和友人外出吃酒。”
時虞本就因這蚊子哼哼的聲音而惱火,隻是為着聞鈴才耐着性子聽,聞言直接甩了臉色:“說謊!”
小厮立馬道歉,連連賠罪:“小的不敢說謊,聞姑娘以前确實不常在家,最喜歡和同齡的幾個姑娘出去,每次回來都是一身的酒氣。”
時虞突然回憶起他第一次見到聞鈴,可不就是渾身的酒味,怪不得那晚上沒說幾句話就睡了過去,想必是酒勁兒上來了,看來這小厮沒有诓他。隻是自他進府,聞鈴雖偶爾小酌幾杯,時虞卻不曾見聞鈴在他面前喝得酩酊大醉,這才将那次醉酒當作了意外。
聽小厮這話,怕不是聞鈴的常态。
時虞冷“哼”一聲,語氣卻是放緩了:“聞姑娘,平日都去哪裡吃酒?”
“小的不曾跟着姑娘出去,聽常随姑娘出去的姐姐們說,”小厮知道時虞如今得寵,再不敢隐瞞的,“姑娘最喜歡去的便是倌院。”
時虞立即瞪了過去,如果說之前的還有些可能,這話便是胡扯了:“我可沒見過聞姑娘去那種地方。”若是好色之人,豈是一時能戒的?在時虞看來,若不是這小厮胡編亂造,便是品月故意毀壞聞姑娘的清譽。
小厮隻覺落在身上的目光跟刀子一樣,生怕時虞擡腳踹來,說話的語氣都帶上了哭腔,再不敢隐瞞,一股腦兒得全講了出來:“小的不敢扯謊,姐姐們是這麼說的。姐姐們說,姑娘專情卻不長情,每次見到可心的男子,都要耳鬓厮磨一段時間,等沒趣了又抛開手去尋别的男子,可每次錢都是給夠了,所以那些男子也不虧。品月姑姑也說過,姑娘是心中有人,才會如此。”
“哪有心中有人還這樣的?”時虞的臉色越發難看,但知道能從這小厮嘴裡問出來的也就這麼多,倒也沒遷怒,隻是擺擺手,“你走吧。”
小厮聞言,捧起瓜果,立即便離去了,好似背後有鬼在追一樣,生怕再被時虞叫住。
一陣陣涼風吹進了亭子裡,時虞卻隻覺心裡有股火兒快要燒起來,嘴唇緊抿着,反身趴到欄杆上。頭頂的發冠明晃晃地倒映在水中,直讓他想起聞鈴那天送他發冠時的話語。
盡管知道小厮很可能是被别人給誤導了,或是故意撒謊,但時虞就是不舒服極了。
他雙手胡亂往頭上去扯,束發的簪子一取下,發冠也順着發絲滑落。時虞回身将發冠丢在涼亭的石桌上,再看水中,頭發淩亂開來,絲絲縷縷地垂在身前身後,像極了他剛睡醒或在病中無心打扮時的模樣。
時虞暗暗評價道,他長得也是極好看的,雖然臉有些臭,但應該不是什麼大事。
如果真如小厮所說,聞鈴每次都纏着一個男子,那怎麼又會忽然沒趣兒了呢?時虞以前在家時,曾聽說有一類女子,最喜歡那種冷若冰霜的男子,可等把這種男子給馴服了,又會去找另一個。
可是,他這幾日住下來,總感覺聞姑娘不是那樣的人。何況,他也不是冷若冰霜的那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