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虞又尋着幾個不常見的侍人問了些話,雖然大多數人在努力遮掩,但得到的結果和剛才小厮說的大差不差。
時虞再次回到小亭,對着水面照了一會兒,糾結地把頭發撓得更亂,總不會臉色臭也算冷若冰霜吧。他隻覺再想下去,非把自己折磨死不可,腳一跺,心中下了決定,便往聞鈴的房間去了。
聞鈴正在練字。
她的字算不上難看,可換上軟筆,就有些不成樣子。剛進入這個世界時,她特意放慢了寫字的速度,倒是還勉強說得過去,但随着認識的人,遇到的事情一天天變多,再那樣慢下去便不行了。她急着将這個短闆補上,以至于每天都要花費不少時間在練字上。
送瓜果的小厮敲了敲門,聞鈴剛喊一聲“進來”,就聽到品月罵小厮路上躲懶,來晚了之類的話。
聞鈴懶得聽品月喋喋不休,便直接開口道:“讓那小厮進來。”
聞鈴本就心煩,平日都是讓時虞相陪的,今天不知怎的,硬是沒見着人,也不知是去了哪兒,她問過守門的人,知道時虞沒出院子也就作罷。誰知剛攤開紙,偏生品月又來獻殷勤,倒讓她覺得不自在。
小厮将瓜果放到桌案上,聞鈴一擡頭,就看到這小厮一雙眼睛紅紅的,好像哭過一樣。她奇怪地問道:“怎麼了?”
“沒怎麼,隻是來得晚了,”小厮低下頭,輕聲說道,“心裡害怕。”
聞鈴将剛拿起的瓜果又放了回去,往後面一倚,還沒開口,那小厮便吓得跪下了。聞鈴揉揉額角,隻覺自己剛才便不該多那句嘴,語氣中透着無奈:“起來,照實說。”
“是,是因為小的在路上遇到時公子了,”小厮戰戰兢兢地站起身,“時公子問了小的幾句話,小的耽誤了時間,心裡害怕。”
聞鈴打眼一掃,隻見這小厮身上沒傷沒印的,便知道時虞沒動手:“下去吧。”眼見小厮出去房門,聞鈴才自語道,“看來,時公子的名聲是不太好。”隻是問幾句話,便把人給吓哭了。
聞鈴并不覺得時虞所為有多過分,時虞既然确定要留在府裡,自然不能對府中的事一無所知。她剛到這裡也是從品月口中套過話的,隻是時虞這樣去問小厮,實在有些舍近求遠。
品月可不知道聞鈴怎麼想,隻聽到一句名聲不好,便開口附和:“時公子的名聲一向如此。”
聞鈴瞥了品月一眼,拿起瓜果咬上一口,感慨道:“是啊,也不知道時公子以前的小厮賣到了哪裡,那個小厮服侍慣了,想必不會出這種岔子。”她說着又拿起一個瓜果,抛給品月,可惜品月沒接住,掉落在地上。
聞鈴沒再看彎腰去撿的人,重新拾起筆:“品月,不如你去查查,看能不能找到那個小厮。”
能找到自然是好,但事實上,聞鈴也知道,隔了那麼久,再找到的可能微乎其微,不過是多給品月安排個事兒,讓她少在自己面前轉悠。畢竟,她現在就算拔了一個品月,院子裡還有那麼多宋氏的人,一個個都會擠到她面前來,倒不如讓品月忙起來。
最要緊的是,她在田莊賺到銀子之前,實在騰不出手料理這些事。
傍晚,聞鈴臨完帖子,伸了個懶腰,往自己房間走去。
然而,聞鈴一繞過屏風,就看到床榻上的被褥鼓起來一塊。聞鈴默不吭聲地拿起桌案上新從庫房取來裁紙的竹刀,一步步走近床榻,然後猛地将被子掀開,随即便驚得變了腔調:“時公子?”
被褥内,時虞捂得臉色發紅,發絲也有些潮濕地卷在臉旁,一看就是在被褥裡悶了好久。
時虞在水邊就打定了主意,假使聞鈴真存了馴服他的想法,他此番舉動一定能把人給試出來。倘若小厮說得是真,到時候聞鈴對他沒了興趣,他就不用天天琢磨聞鈴到底因何留他。倘若小厮滿口謊言,他也能借此知道聞鈴到底對他這個身子究竟有沒有想法。
若是真有,時虞将手放在背後,他拿着匕首,也不怕聞鈴行不軌之事。
隻不過,時虞微微低頭,他這會兒滿心煎熬,猶如又回到了抄家前的那兩日,等待着官府的判決。畢竟,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希望是何種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