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家因是姐妹兩個,因此來的人也是兩個。
聞鈴先用餘光打量了一遍那錦衣女子,目光又從三位管馬的女子身上掃過,然後又落到為徐正夫之死“義憤填膺”的小侍身上,還沒言語,手心就被狠狠捏了一下。
時虞哼了一下,低聲冷笑道:“他很好看嗎?”
真是個小醋壇子,聞鈴搖搖頭,放在時虞眼裡,就是那人不好看的意思。時虞這才心滿意足,也随着聞鈴去瞧那三個趕馬的。可惜,那些人還沒說話,就聽到外面有人禀報,說是官府的人來了。
時虞的眼中不禁閃過慌亂。
聞鈴心下一沉,面上卻不露,仍開口問道:“昨晚上可有人來找你們要過馬鞭?”
眼見聞家兩個趕馬的都在搖頭,卻不說話,錦衣女子性急,上前一步,問道:“就是問你們,昨晚上,你們除了看馬,有沒有見到人?”
屋外的捕快進來時,其中一個正好回道:“昨晚上,我守後半夜的時候并沒有見到有人過來,但前半夜就不知道了。”
不得不說,為首的知府看着這一群官宦人家的晚輩,是有些為難的。雖說是被請過來的,也難免心生怯意,尤其是看到已經開始問案的情況下。
屋子裡靜了一瞬,坐在主位的東道極快地把前面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果不其然,那知府最先看的便是時虞。
這自然不是因為時虞的嫌疑最大,聞鈴終于繃緊了一張臉,不過是時虞的身份抓起來最不容易出差錯。而罪奴上了公堂,要先因挑三窩四的罪名挨過拶刑才能為自己辯解。
時虞面色發白,卻強撐着不肯退後一步。而且,越是到這種時候,他越不肯低頭躲藏。
一聲輕歎落入他的耳中。時虞下意識看過去,隻見聞鈴上前一步,對着知府拱拱手:“府尹,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在場又都是要體面的人,已經問到一半實在不方便半途而廢。府尹看,可否就在這裡問話,也好讓各位世家姐妹做個見證。”
事實上,聞鈴已經表露出要護着時虞的意思,說這番話算不上妥帖。但她若不說,想指望别的人講又實在希望渺茫。
聞鈴說完這通話,卻突然看向之前的錦衣女子:“這位姑娘,你看呢?”
“若是徐正夫的妻主同意,就在這問吧!”那女子狐疑地看了聞鈴一眼,話雖如此,已滿臉好奇的轉向聞家另一個趕馬的,“這麼說,你守前半夜,有沒有看到什麼?”
“隻看到……打更的從院門口經過。”
聞鈴徹底放松下來,她賭對了,這個女子的身份比文會宴的東道更高:“不知道,徐正夫家又有何說法?”聞家兩個趕馬的,她都派丫鬟囑咐過了,就兩個人,證詞還算好對。若是人多,就要換别的說法了。
府尹又開口盤問徐正夫家管馬的人。
一個小丫鬟不着痕迹地走到聞鈴面前,送上一把扇子:“姑娘的扇子。姑娘,這人好生面熟……”她越說聲音越小,幾乎湊到了聞鈴的耳朵邊上。
旁邊的錦衣女子注意到這邊竊竊私語,偏又聽不到,急得随手拽過時虞就要問。
時虞也不管這人是誰,嫌棄地掙開來,走到聞鈴的另一側,冷聲道:“我不知道。”
“沒什麼,”聞鈴讓那丫鬟退後,又用扇子敲敲手心,先往時虞的方向看了眼,确認時公子是真的不在意那女子後,才放下心,笑道,“隻是這丫頭說,她扶我下馬車時,看到這小侍從管趕馬的叫姐姐。”她說着,用扇子遙指了一下站在徐正夫的妻主身邊,為徐正夫的死“讨公道”的小侍。
錦衣女子想了好一會兒,看看聞鈴,又望望那個小侍,皺眉道:“昨天考教還以為你傻,沒想到你是個聰明不幹正事的。你也該去軍營裡曆練幾年,總在溫柔鄉裡,時間長了,再聰明腦子也會變得不靈光。”她說完,轉身又去了府尹那邊。
聞鈴還沒怎麼,時虞先生了氣,指着那女子的背影,一句“你”剛出口,就被聞鈴攔了下來。
無論旁人怎麼想,總算是免了時虞過堂的苦。
出了人命,文會宴自然不能再辦下去。知府又盤問了聞家的幾個下人,又見聞鈴強硬為時虞作保,才算放聞鈴等人離開。直到幾人都上了馬車,不秋也說錦衣女子面善,時虞才想起來:“那人,好像是五皇女。不過她常年在邊關,我也沒見過幾面,不太敢确定。”
聞鈴輕輕“哦”了一聲,不感興趣一樣:“比起這個,我還是先想着考秀才吧。我可不想下次見了知府跪拜,幸虧這次人多,官位高的人也多。”
偏堂又是一片混亂,自然沒人注意行禮的事。
又過了幾天,案子的結果總算是出來了。聞鈴聽着丫鬟打聽來的消息,眯起眼睛笑了一下:“徐正夫的妻主說将來等徐正夫死了,就把那小侍扶正,因此他對徐正夫起了殺心?居然,還打着讓時公子背鍋的心思?真是……絕頂聰明。”
時虞聽出她語氣裡的譏諷之意,也就将聞鈴看小侍的事抛到九霄雲外,拿起硯台上的墨塊,挽起袖子研磨起來:“先把這篇策論寫好吧。”
兩人正說着話,就聽主院那邊送來喜錢,說是聞家長女的一個通房生下女兒,讓大家都沾沾喜氣。
“這孩子,還能記在铮兒的小侍名下,”主院裡,戶部尚書又是喜,又是憂,“倒是好辦。偏生鈴丫頭房裡連個正經夫侍也無,若是那罪臣之子有了孩子,可就是醜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