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鈴打開房門，先倒了一杯水遞給時虞，随後拽着人坐下來，眼眸一擡，問向不秋：“那位徐正夫，平常提時公子提得多嗎？每次提起都會說什麼？”

在文會宴上出了人命，時虞又在衆目睽睽之下和徐正夫有過争吵，現在時虞可以說是官府眼中最有嫌疑的一個。

不秋尚未反應過來：“聞姑娘，你是擔心有人要抓公子見官？可公子明明就和聞姑娘在一間屋子，是有人證的啊！”

“官府可是能直接抓我去過堂的，”時虞倒是明白過來，拿水漱了漱口，一頭青絲披散着，難得看上去有些脆弱，隻是一張口便将那性子表露出來，“現在比不得從前了。聞姑娘問你什麼，你就快說。”

盡管有聞鈴的證詞，然而一旦到了堂上，罪奴就算無過，也會受皮肉之苦。

不秋一經提醒，着急起來，忙将徐正夫在下人面前時常罵時虞的事說了：“他說公子動不動就揮鞭子，一看就是個妒夫。大概是腦子有病，沒有哪個女子……”不秋說着看了一眼聞鈴，見聞鈴表情不變，才繼續往下說，“沒有哪個女子能受得了公子，還說公子被賣了後，一定沒好日子過。”

時虞回憶一會兒：“以前争花燈的時候，我對他揮過鞭子。”

聞鈴的手指曲起來，在桌子上敲兩下，底下有時虞沒收拾的被褥墊着，倒也不覺得疼：“他妻主的夫侍裡，有沒有誰的母親姊妹是管馬匹的？”

不秋搖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時虞看看外面的天色，又聽到忙亂的腳步聲，時間沒剩下多少了：“再不去，就是畏罪心虛了。”

他話音才落，就聽屋外有人喊道：“聞三姑娘，徐正夫沒了，家主請聞三姑娘和時公子過去。”這便是東道派來的人了。

“知道了，我們姑娘和公子稍作梳整便過去。”時虞給不秋一個眼色，不秋便點頭出去，和外面的人應付兩句。

聞鈴放在桌案上的那隻手握成了拳頭，又喊來幾個丫鬟，安排了些事情，等人都散了，才和時虞對視一眼。

時虞伸出手，一點點将聞鈴的拳頭掰開，又手指交叉地扣上去：“走吧。無論什麼事，都不可能算得分毫不差。”

聞鈴怔了一下，下意識看向時虞伸出的手，又順着那條手臂向上，看到時虞脖頸處泛起的紅色，心中卻突然一定，手上一個用力，反握了回去，率先邁開腳步。

文會宴東道家的偏堂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數都是女子，以及不少服侍的丫鬟小厮。一些已經嫁人的富家男子聚在屏風後面。至于未出嫁的男子，則被特意安置在屋子裡，沒有讓過來。

屍體怕吓到那些男子，停在偏堂旁的小屋，蓋了一層白布。

聞家長女來得比較早，聽到聞鈴問起徐公子的死因，也沒多想，面露不忍之色，小聲說道：“是被綁在椅子上，塞住嘴，用鞭子活活打死的，動手的人一定恨極了徐正夫。”

“仵作可有來驗過？”聞鈴心中沒有波瀾，甚至微微一松，至少她懷疑的路子是對的。

官府的人還沒有到，小屋虛掩着門，隻有徐正夫的妻主帶着一群夫侍圍着屍體，他那妻主哭得凄慘，好似妻夫間還有幾分真感情，可惜聞鈴一點兒也不信。

那些夫侍裡有一個突然沖出來，就要來拽時虞：“是你，一定是你害死我家正夫的。”

時虞下意識擡手反擊，手臂卻被一拽，整個人便到了聞鈴身後。

聞鈴按住那小侍擡起的手，厲聲道：“他整晚都和我在一起，可沒機會出去。你這麼急着冤枉人，莫非徐正夫是你害的，急着找替罪羊嗎？”

東道家的下人急忙将這邊争吵的幾人隔開。

聞家長女也攔住聞鈴：“屏風後面還有男子，别吓到他們。”

聞鈴松開手，那小侍的手腕上已然環繞着一圈紅印。時虞嚣張地沖着小侍擡擡下巴，幸災樂禍地勾起嘴角，若不是看這裡人多，以及自己還背着嫌疑，他怕是要直接笑出聲來。

然而，他沒得意多久，就有另一個聲音道：“話雖如此，但聞姑娘與時通房親近，入睡後又不能整夜看着時通房，因此算不得人證。何況，時通房以前就拿鞭子打過人，昨日還和徐正夫起了沖突，恐怕還是要讓官府好好查一遍，才能洗清時通房的嫌疑。”

時虞往說話處一瞪，見是一個面熟的錦衣女子，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他一句髒話差點罵出聲，敢則在公堂上被用刑的不是你？

旁邊的不秋已經急了：“可是，我家公子來這裡，并沒有帶鞭子。”

聞鈴拿過長姐的扇子，還沒點在不秋身上，卻已經慢了一步，這小厮把一通話說了個盡，無奈又把扇子還了回去。

不秋雖是護主心切，但方才的小侍已經接過了話茬，順着往下說道：“姑娘們大多都是乘馬車來的，時通房受寵，要向趕車的讨一條馬鞭，怕是不難。”

“也不容易啊！”聞鈴的面色不變，還輕輕笑了一下，攔住要說話的時虞，“畢竟徐正夫的院落外，究竟有多少小厮守着，時公子不知道，出入也不方便，出門時還要不把我驚醒。但貴府裡的小侍就說不定了，不僅知道有沒有人歇在徐正夫屋裡，還能從徐正夫的死中獲益。說不定，貴府也有能拿到馬鞭的人呢。”

事實上，照着小侍的話，聞鈴能将水全然攪渾，事實上，時虞剛才想開口大概也是意識到其中的漏洞。但，聞鈴在心中輕輕一歎，還是别拽太多人下水為好，畢竟她又不是真想給徐正夫找出兇手，不值當為此樹敵。

之前說話的錦衣女子皺着眉想了好一會兒，向東道提議：“要不，把兩府管馬的都給叫過來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