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星他爹——也就是現任朝家主朝寒川揉揉自己大兒子的頭，笑眯眯道：“聽說玉衡最近心情不好，便來看看是怎麼一個不好法。”

朝星沒精打采道：“又是誰偷偷摸摸告狀呢。”

“唔……那可多了去了。”朝寒川一撩袍角坐在朝星身側的石凳上，揮袖拂去面前石桌上落下的桃花，一個一個給朝星數，“有說瞧見你面色不虞地在路上走的、有說路過你院外聽見你唉聲歎氣的，許許多多，實在數不過來。”

朝寒川笑道：“哎呀，咱們玉衡人緣真不錯，比為父好多了。”

他真是半點沒有自覺，明明全修真界随便揪個修士都比他人緣好。

如今誰人不知朝家主朝寒川面善心黑，三族大會時逮着個修士就坑，從人族的世家宗門坑到妖族魔族，戰績驚人、由此帶來的聲名赫赫，全修真界都恨不得繞着他走。

旁人都說他歹毒，朝家卻覺得有這樣一個對外人“歹毒”的家主實在是該死地令人安心。

朝星張了張唇，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朝寒川道：“怎的欲言又止？”

朝星搖搖頭。

“在想些事。”

其實在想怎麼把那狗皮膏藥給撕掉。

朝寒川知曉他沒說實話，但見他着實情緒不高，目光略微閃了閃，腦子裡飛快滑過朝星最近幾天可能接觸的人或物，嘴上四平八穩地說些：“桃長老的關門弟子與竹長老的五弟子托他們師尊問我你怎麼閉門不出，說你們三日前說好去月下塢外面的鎮上抱小狗。”

說是小狗，其實是靈獸與普通犬類的混血，朝星腦中霎時間出現三雙水汪汪的黑眼睛，他唰地坐直，連眼睛都亮起來，連那讨厭的系統都忘了。

“不是說竹長老不許朝清明養嗎？”

朝清明就是竹長老的五弟子，同朝星關系很差，要不是系統從天而降，朝星都想三隻全抱走。

說起這事，朝寒川還略微有些頭疼。

朝寒川當時并未在場，隻聽說雞飛狗跳，那朝清明長身玉立的，竟然當場撒潑打滾揚言有狗有他沒狗沒他，一身使不完的牛勁兒，差點把來拉他的大師姐帶翻。

朝星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道：“朝清明怎麼這樣啊？”

“這我倒要問你了，”朝寒川擡手拿去飄飄搖搖落在朝星頭上的一朵桃花，“你不是同竹長老的五子弟最不對付，怎麼現在有一起去抱小狗的友誼了？”

友誼？朝星皺起了臉，申明：“我可跟他沒有友誼，我們隻是合作關系。”

“哦？”朝寒川笑眯眯，“約定一起去抱小狗的合作關系？”

這世間又沒有規定說不許合作去抱小狗，朝星當場給朝寒川舉例：“比如我一個人去抱，小狗要是跑掉怎麼辦？”

朝寒川失笑：“你一個金丹修士，抓不住一隻混血靈獸？”

朝星理直氣壯毫不心虛：“我是陣修，我們陣修同其它修士不同，我們設陣的時候都站在原地不動的，哪裡跑得快？”

哪來的歪理邪說，朝寒川作勢要敲朝星腦門，朝星倒是膽大地不閃不避。

最終指節也隻是輕輕地落在朝星的腦門上。

“你呀，”朝寒川做朝家主的時候讓人聞風喪膽、什麼宗主世家長老妖魔大能聽了都要眉頭緊鎖的，做父親的時候卻又換了副模樣，“寒霜也是陣修，怎麼她設陣的時候能一夜無盡海奔襲到月下塢？”

朝星眉眼彎彎：“我同師尊也不一樣，師尊是渡劫尊者。”

陣修要突破境界可比一般的修士要更難一些，千萬年來抵達渡劫的陣修一隻手都數得過來，更不用說朝星的師尊望舒尊者朝寒霜已至渡劫後期，在再跨過渡劫巅峰，便是半步飛升。

上一個飛升的陣修還是千萬年前的春山君。

朝寒川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神略微沉凝了一點，但在朝星望過來時又很快溫和起來。

“爹，”朝星眨眨眼睛，“我許久沒有見過師尊了。”

他師尊從前極少出月下塢，他要尋師尊，去師尊院子裡找就是了。但幾年前望舒尊者不聲不響地離開月下塢去藥王谷，至今沒有回來過一次。

朝星知道藥王谷谷主白芷前輩是師尊的好友，許久未見，相處多久都正常，但也不能他給師尊寄靈鶴、師尊不回啊？

朝星惆怅道：“上次師尊給我傳靈鶴，還是在三個月之前呢。”

“你以為你師尊同你一樣悠閑？”朝寒川又輕輕敲一下朝星的額頭，不過這一次他站了起來，“好了，話給你帶到了，記得去合作抱你們的小狗。”

朝寒川大約真是為自己的兒子帶個話，來得無聲無息，去也匆匆，朝星看着他化作一道流光遠去，轉頭看從始至終飄在身側的光團。

他眯了眯眼，聲音難得有幾分冷：“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旁人看不見系統的存在，這是他把系統扔到月下塢西頭的時候便知曉的，但他剛剛幾度想同父親說出系統的存在，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這就有些嚴重了。

什麼東西能夠控制旁人的意志？天道？還是旁的什麼玩意兒？

不是，這麼厲害的玩意兒怎麼就非要纏着他呢？朝星又有些郁郁了，他清了清嗓子，剛要開啟下一輪車轱辘話圈，系統卻突然出聲：[望舒尊者要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