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麟送黎初回來的動靜,引起了正歪坐在頂層觀景台,百無聊賴搖着扇子的桓深注意。
“唰——”他沉吟一瞬,蓦地收了扇,想到了一條可與親妹破冰的法子。
他慢悠悠飄至剛與柏麟分開,回到殿中的黎初面前,幽幽吐出一句話:“我們的柏麟帝君今日竟然不躲着你,還親自、獨自送你回來。”
黎初一頓,旋即抓住他話中隐義:“為何覺得他在躲我?”
“肯理我了?”桓深一笑。
她沒心情和他插科打诨:“想和談,就拿出誠意。”
“莫急,”桓深姿态殷勤地推她入座,“我慢慢同你解釋緣由。”
一番斟茶倒水,派頭做足後,他再次幽幽感慨:“我的妹妹,實乃厲害之人。”
我厲不厲害,不用你評判。
黎初偏頭,不悅地瞧他:“别賣關子。”
桓深不語,卻微微後仰,拉開些與黎初的距離,仔細端詳起她。
他們兄妹倆皆繼承了母親柔和的相貌,隻是他是男子,加之行事随心所欲,南天不少仙君私下看不上他。可這份柔,放在天生帶着愁緒的女子身上,卻是極抓人眼球。旁人不曉得南天帝姬卸去防備時如何,親近之人再清楚不過——雙眸微垂,眼睫顫動,眉尖似蹙非蹙,周身寂寥纏繞,如那林木密布的深山,隻想叫人撥開層層迷霧,探其秘密,博她芳心。
“你的打量讓我很不舒服。”黎初捏起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擲,茶水四濺,桓深衣襟頓泅出幾道水漬,“你剛剛看我,像在看待價而沽的貨物。”
“你在這方面的直覺,可以不用那麼準。”桓深收回眼神,變相承認道。
“哼,”她輕嗤一聲,“若你不是我兄長,你在仙界的仕途将到此為止。突然用這麼冒犯的眼神看我,到底想說什麼。”
“我方才試圖站在男子的角度看你,而非你的兄長。”
“我沒興趣了解你得出的論調,我隻想知道柏麟反常的緣由。”
“這便是緣由,”桓深極好奇她的反應,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變化,“咱們修無情道的柏麟帝君,不知何時,竟變成了個尋常男子。”
拐彎抹角的提示,黎初卻瞬間領悟到其意。
“不可能!”她的表情幾經變換,“他動情,就同讓他入魔一樣不可忍受。”
“怎麼不可能,”桓深倒是接受良好,“無情道動情者不在少數,柏麟帝君不過是步了前輩後塵而已。”
“你對同性有感覺嗎?”黎初冷不丁問。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會與男子行雲-雨之事嗎?”
“啪嗒——”桓深手中的杯子登時砸在桌面跳了幾跳,他下意識在腦中構想了下,随即難以忍受道,“你就算不信,也不必這般惡心于我!”
“很好,”見他從接受良好轉變至消化不良,黎初的目的達成,“他動情,就如我看到你突然決定與男子雙宿雙飛一樣不可思議。”
她想到的更合适的類比,是十字軍東征時的伊-斯-蘭教信徒突然轉信天主教了,奈何對方不懂。
“你不信?”桓深有些失望,他本以為能看到些有趣的表情,結果自個兒先被惡心個夠嗆,“可我說的是真的。”
他的神态不似作假,再說他若真拿假消息開涮她,完全可以找件聽起來更靠譜的事。
“有什麼證據。”黎初想了想問道。
“你,被魔煞星所傷昏迷,柏麟抱你回來時的神情狀态,還有他不肯讓洛淵碰你,樁樁件件都證明他對你不一般。”既已說開,賣關子再無意思,桓深幹脆一股腦兒倒出來。
“那時的情境有錄像嗎?”
“但凡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在那種危急時刻,拿珠子錄下你的瀕死模樣!”他咬牙切齒道,“那會全緊着救你,誰會想這茬!”
“可惜,你應該錄下的,”黎初一直想探明她是如何被救回的,今兒又聞柏麟動情一事也是那時現出端倪,隻恨沒有證據可供推敲。
見她一臉遺憾,桓深搖搖頭,簡直不知道說她什麼好,“我所知的,皆已告訴你。他動情,卻想斷情,故避着你。老實說,若不是親眼見證,你醒來後,他的種種作為還真讓我懷疑他有意的其實是戰神。”
黎初仍是半信半疑:“你既早已知曉,為何現在才提?”
“在你醉生夢死時提這個有何用?”他一句話怼回來,“更何況那時柏麟想着了斷,告訴你,徒增煩惱,更可能會弄巧成拙。情意有限,若你借此索取過了度,可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