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昭:“......”
她正欲開口,前方馬車卻忽而一停,慣性的驅使下宋明昭向前一撲,紮紮實實地貼在江遺的腰腹上。
臉下的觸感明顯僵硬起來,江遺反應比她更大,扶住她的肩膀一把挪開了距離。
宋明昭被撞的暈暈乎乎,又被江遺扶着肩膀定住,還有些暈暈乎乎,一時忘記了方才要說什麼。江遺皺着眉,耳尖卻通紅:“你......坐好些,這樣不安全。”
他像被燙住似的縮回了手,宋明昭卻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了他身後攥着東西的手。
“松手。”兩人面面相觑,宋明昭毫不留手地捏了一把他的腰。
方才的反應足夠說明他此處分外敏感,他果然抖了抖,皺着眉很兇地看她。
宋明昭迎着他的目光毫不畏懼地又捏了一把。
江遺的手略微松了一松,他覺得兩個人離得太近了,所以才能看見宋明昭臉上柔軟的絨毛和嘴角得意翹起的弧度,他的心跳聲太響了。
猶疑之際,馬夫在外面通傳:“公主,江知縣在路中間求見您。”
馥郁的香氣忽然就消散了,宋明昭撤開了距離,撩起簾子往窗外望了一眼,這是一處偏僻的小巷,江聽雪跑這兒蹲她來了。
“晦氣。”宋明昭小聲嘀咕,但還是撩開車簾出去了。
江遺怔怔地看着宋明昭下了馬車,他已經卸了力氣,看了看方才寶貝似的藏着的小布囊,上面印了個“當”字,是他剛從當鋪裡贖回來的,那日一氣之下丢掉的耳墜。
這東西貴重,江遺偷偷沿街找了幾日,沒有找到,又去周圍當鋪裡搜尋,今日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波折,原本精美的紋路上多了許多劃痕,江遺輕輕撫摸過那些劃痕,聽着宋明昭與江聽雪的聲音透過車簾傳進來。
他沒有凝神細聽,而是在想,自己為什麼要瞞着宋明昭找回耳墜呢。
說不定她又要不相信他了。
沒想通的問題總是很多,不符合他一貫隻顧及眼前事的思考習慣,他擱置了這個問題,把它塞進角落,和“自己為什麼一定要找回這個耳墜”堆在一起。
江聽雪沒有錯過裡面一閃而過的黑色衣角,他猜測是自己離開那天,阻攔他的那個侍衛的。
他擡眼,看見宋明昭從馬車裡鑽出來,嘴角似乎還暈着一點沒有消散的笑意,看起來心情很好。
但是在看到自己的時候,笑意消散了。
“江大人找我做什麼?災情嚴重,你還不快些回去收拾東西出發?”宋明昭有些防備他,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江聽雪猶豫了半響,隻是說:“我來向公主告别,當日公主一飯之恩,我還沒來得及報答,此後一别,山高路遠,恐怕不複相見。”
他來京城短短數日,看盡人情冷暖,從探花到偏遠州郡的知縣,周圍人的态度天差地别。
宋明昭眉頭一皺,他先前可不是這副嘴臉,總不會是想來向自己求情,想讓自己幫他收回旨意吧?那她前段日子的飯食才真真是喂了狗了。
她神色冷淡,隻說:“救災責任重大,滁州地勢險峻,更加艱難,若是你救災有功,難道不是一大功臣?我當日助你,也是不忍看棟梁之材埋沒,若能護衛百姓,這份恩情便已經算是報答我了。
這種吉祥如意話,宋明昭從三歲時就說得一套一套,能把宋懿哄得眉開眼笑,眼下說起來更是眼睛眨都不眨。
江聽雪卻仿佛有些動容。他默然許久,低聲說:“當日助我,就隻是因為如此嗎?”
他略略垂下了頭,露出修長優美的脖頸,像一隻漂亮的孤高的鶴。
宋明昭仔細想了想,也确實有他生的好看的緣故,若是生的肥頭大耳,滿臉橫肉,恐怕她也不會順手帶回府上。
她誠實道:“當初也有你生的好看的緣故,但我的确沒有旁的意思,也不會逼你做驸馬,你放心吧。”
我是不會因為你的美色而去向父皇求情的。
江聽雪總算相信她所說的句句真心,她對自己全然沒有非分之想,一切不過自作多情。
但他并沒有感到高興。
“你已有了屬意的驸馬人選了嗎?”
宋明昭一愣,不明白他詢問的動機。她繞開話題:“李潮擅長耕種治水,你有空不如多問問他,這些事和你沒關系。”
宋明昭是真心實意地給他建議,她真怕宋懿心情不好随手指過去的人到了地方一問三不知,耽擱了災情,官員人頭落地,受苦的可是百姓。
雖然宋懿深謀遠慮老謀深算,按理說應該不會,但是他如今一腦袋蟲子,也很難說。
宋明昭想了想,又提點了兩句,說:“到了滁州,放糧濟民時要記得讓婦孺來取,如今是青黃不接的時節,這樣地處偏遠的地方,女人小孩往往第一個被吃掉。
還有,修築水渠之前,要請當地熟悉地勢的村民帶你去,一定要找信得過去的人。窮山惡水出刁民,你這樣的文弱書生去,說不定把你帶到深山裡去殺掉。”
宋明昭說起來頭頭是道,還是因為去年旱災,她偷偷出了不少力,也吃了不少虧。一張嘴全都是曾經的經驗教訓。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江聽雪越聽越震驚,他有些不可思議地望着宋明昭。
宋明昭抱着胳膊,揚了揚下巴:“你真以為我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草包?我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到時候能去好好治理,讓無辜百姓不要受太多災害,你記住了沒有?”
江聽雪完全對宋明昭改觀,怔怔點了點頭,眼睛卻無法從她臉上挪開。
他來時心中紛亂,看見宋明昭的車架經過時鬼使神差地停下來,甚至動過一絲要不要獻身于她來換得改變旨意的機會。
然而眼下心緒完全被另一種遏制不住的想法所擠占,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宋明昭,道:“我記住了。”
宋明昭轉頭欲上馬車,身後人卻匆匆忙靠近,似乎還有話要說,宋明昭扭頭去看,手裡卻被塞下一個冰涼的物件。
“我從前對您誤解頗深,如今才知曉是自己一葉障目。這是我家的傳家玉佩,公主,你等我回來,我一定報答你。”
宋明昭拿起玉佩看了看,默默無言,她前段日子還在江遺手上見過,他這玉佩怎麼轉手來轉手去随便給人的呢?
她正想把玉佩塞回去,然而一擡頭,已經消失在小巷的拐角處了。
馬車内的簾子被撩起,江遺冷冷地看着宋明昭,問道:“還沒說完?”
又掃了一眼她手裡的玉佩,冒出來一句:“你收賄賂。”
宋明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