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岑恕看不到江蘼眼中,萬浪翻湧。
“阿蘼,我就不送江姑娘進去了。”岑恕停在江蘼面前,原本是要把江荼送到她弟弟手上的,卻發現他愣住了。“阿蘼?”
盡管出了神,江蘼還是本能伸出手。
然而就在他要接住江荼的那一刻,卻突然驚醒般得回過神,猛地收回手,指間從她的裙裾上滑過。
“還是……麻煩先生送我阿姐進去吧,我怕換手把她晃醒……”江蘼的眼神完美藏在黑暗中,但聲音卻是輕易可以捕捉的失落。
說着,将院門打開,自己退在一旁。
岑恕不再推拒,拾步進了與自己家對門,卻是第一次走進的江家小院,那個總是晾着衣服床單,經常偷跑出清香皂角味的小院子。
江家遠比外面看起來小,屋中卻溫馨又緊緊有條。
小心翼翼把江荼放在床榻上,拉開棉被時,黑暗中的小屋有了和她一樣的氣息。
簡單,純粹,長夜蓋不住的日照味道。
岑恕走出屋門時,端着燭台等在門外的江蘼道了聲“多謝”,就轉身去關江荼的屋門,岑恕沒看到他的表情。
岑恕走後,江蘼就吹了蠟燭,重新回到江荼的屋門口,在門側熟練得席地而坐。
他原以為江荼幾日沒休息好,難得睡着,起碼可以睡到天亮。
然而他才剛坐下,就聽屋内傳來讓他本能迅速站起的聲音。
“阿蘼,進來。”
“哎”。江蘼推門進屋,江荼已經坐在桌邊。
燭火中,她的目光似熔煉的銀水,蘊含着極熾的寒冷。
卻也不用說那清醒,不知多久沒沾染過睡意。
“首尊。”江蘼登時躬下身去。
江荼拂袖執茶壺,目光落在注入茶杯的水流上,如出一轍的了無熱氣,沉聲道:
“暗發觀明台乙級行令,近三月内,觀明台所有人不得告假、不得擅離、不得無旨擅動。
十日内逐步恢複和所有埋在荥澤暗線的聯絡。”
趙缭放下茶壺,拿起茶杯卻未直接送于唇邊,拿在手中晃了又晃。
“告訴他們,隐姓埋名十幾年的功勞,就在這數月中了。”
“是!”這一聲,江蘼應得格外堅定,轉身就快步離開去布置了。
屋中,水杯被重重砸在桌上時,杯中一滴沒喝下的水濺了滿桌。
趙缭濕漉漉的指甲攥得嵌入掌肉,眼神卻愈發平靜莫測。
傅思義,我阿姐對你掏心掏肺,那我也要你對我阿姐,掏心掏肺。
。。。
子時,岑伯舉着火鉗,蹑手蹑腳近了李誼的卧房,原是來翻動屋中籠着的火盆。
卻不想見屋中亮光如豆。
“先生,又睡不着了?”岑伯送上一杯熱茶。
李誼聞聲擡頭,疲憊得笑笑做了回答,拉開旁邊的凳子。
岑伯坐下,餘光無意瞥到李誼筆下手邊,都是荀煊之前來的信。
他還是這個習慣,想念老師的時候,就會抄老師的書信,抄老師的手記。
好像這樣,也是和老師說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