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未晚沒有摸到心跳,心裡慌亂起來,他聲聲呼喚着糯米糍,吓得臉色慘白。“糯米糍?對不起,一定是我太用力了,你不要死啊。是我沒照顧好你,對不起。”他哽咽着,從小他就愛和母親一同養貓逗鳥,可是他祖父說這是玩物喪志,于是殺了他的鳥,還要求他必須親眼看着。
整個雪明閣的弟子都在廣場上靜靜看着,沒有一個人敢說話,甚至他的母親,也因為這件事,吓得大病一場。
糯米糍如果真死了,他該怎麼辦?幼時的夥伴因為他的無能牽連,而如今他卻因為惱怒,又一次殺死了自己的心愛之物。他太孤獨了,回到祖父身邊後,所有人都要求他不苟言笑,要有少閣主的樣子。隻有在糯米糍面前他才能那般開懷,他剛剛真的努力克制情緒了,怎麼還是把糯米糍掐死了。遲未晚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眼中也要落下淚來。他在酆都城撿了糯米糍的鳥蛋,悉心孵化,好不容易養大的,可是被他失手捏死了,這可怎麼辦啊,他内心開始絕望起來。
糯米糍感覺到有滴水滴落在自己頭上,鳥毛都濕了,疑惑地睜開眼睛,就看到遲未晚面色悲傷,眼中的淚水一滴滴落在自己鳥頭上。它艱難地轉了一骨碌,肥肥的身子滑稽地扭了扭。
遲未晚看到手裡的糯米糍活了,喜極而泣,“太好了,糯米糍,你沒有死。”
糯米糍哼唧一聲,飛上他肩膀,輕柔地啄了啄他腮邊剔透的淚珠,再怎麼老成,他的鳳凰也還是那個愛哭鼻子的小哭包。他好想抱抱哭唧唧的鳳凰,告訴他不要怕,可是偏偏他的本體被燒壞了,還要過些時日才能恢複。看來,他要想辦法傳書驚茶,求她偷些杳杳的靈露澆灌一下樹身了。
糯米糍用毛茸茸的小腦袋拱了拱遲未晚的面頰,遲未晚也同樣親昵地蹭了蹭糯米糍。
“還好還好。”遲未晚恢複了慣常的平靜,可是手指卻是抖個不停。
糯米糍好想握住他的手安慰,卻隻能跳到他的手心,在他手心笨拙地打了個滾,清脆的叫聲,讓遲未晚心情好了一些。
遲未晚想起自己剛剛的失态,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何時變得這般矯情了?可是,又想到如果自己真的不小心捏死糯米糍,他心中又一陣陣悲痛起來,面上也期期艾艾了,險些又要哭起來。
“糯米糍,我會好好保護你的。”遲未晚不想再做這哭哭啼啼的小女兒姿态,可是心頭又忍不住的泛酸難過。
糯米糍聞言隻是溫柔地啄了啄遲未晚的指尖,帶着軟肉的小喙啄下來并不疼痛,還有些酥麻,遲未晚盯着它破涕而笑。
遲未晚在床上鋪了塊錦帕,将糯米糍放了上去,自己也閉眼睡了。
半夜時,辛夷君的元神在床邊急得抓耳撓腮,前半夜時,他以為是鳳凰還沒開始做夢,就坐在床頭看着遲未晚流口水,可是一直等到後半夜,他的口水都快流幹了,他才明白,鳳凰居然不會做夢!不做夢,他如何入夢?如何告訴鳳凰遲有期是屍體的事?
辛夷君如今隻是魂體,他又不能離開糯米糍身體太久,若是他的元神被玄門人發現,很難想象會有多少人争搶他,他如今可是靈力全被封印住了,毫無反手之力,到時還不是人為刀俎,他為魚肉。
辛夷君兩手托腮坐在地上,有些郁悶地撸了把臉,口中喃喃道:“杳杳你真是害慘我了,我的鳳凰要是被這兩個邪修傷害到了可怎麼辦?”他将腦袋埋在膝間,懊惱地扯了扯自己的頭發,仰天大吼又能怎麼樣,鳳凰根本聽不到他說話,他又不識字,否則也可以用糯米糍蘸水寫給鳳凰看。“早知道,當初就不嫌握筆麻煩了。”
溫儀自從突破靈寂期,便有不少謠言流傳出來,說她回來時,是被高星沉鬼偶擡回來的,高星沉眼珠子就是溫諾,難保不會因為血緣,給溫儀放水。溫儀突破靈寂期也太順利了些,隻怕也是得了高星沉好處,說不定人家早就勾搭到一起了,隻是面上不合而已。好在她自己不甚在意,依舊是每日勤學苦練。
遲有期日日要見溫修,溫修以為他是因着紅衣教的事,對自己有點不一樣的感受,因此每次他來,都是盡力安撫他。
遲有期坐在椅子上,手裡絞着衣角,他面上惴惴的,觑了一眼溫修,“琳琅姑娘還好嗎?”他知道溫儀能過靈寂期,跟式幽燭那枚丹藥少不了幹系,怕流言中傷她,又不好時時刻刻陪伴左右,因此隻得到溫修這裡問問。
溫修道:“她很好,雖然有人對她惡語相向。”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輕輕歎了口氣。
遲有期見溫修這副長籲短歎的模樣,不由得急了,他就知道,溫儀受了影響了,隻是面上雲淡風輕而已。看看溫修心疼的,也是,一個姑娘家受了那麼多流言蜚語,她又要強,背地裡還不知道怎麼哭呢,怪不得溫修心都揪着痛。
遲有期斟酌着如何開口安慰溫修,又能順帶去看看溫儀。
溫修苦笑着搖搖頭,“她這脾氣也太爆了些,凡是對她冷嘲熱諷的,她都要跟人比試一番,把人打得落花流水就算了,還偏偏要說一句,‘可惜你的修為不像你的嘴巴那麼厲害,果然,長嘴是真的,但長沒長腦子就不一定了。’流言不會擊垮她,她隻會把說流言的一個個找出來,當場把仇報了。”
“溫琳琅絕無隔夜仇,因為都是現世報。”遲有期聽了這話心下放心了,摸了摸鼻子,垂眸笑了,不吃虧就行。怪不得溫修說她像個邪修,這睚眦必報的性子,這些個世家子弟,便是想想都不許的,他們一直被要求的就是君子慎獨,不欺暗室。以名門正派自诩,卻偏偏出了溫儀這麼個刺頭,估計缙雲掌門也十分苦惱吧。
溫修道:“好在,她自來有分寸,做的每件事都有道理。”
兩人正在閑話,蘇望庭急匆匆趕來了,“大師兄,紅衣教攻打蓬萊了。”
兩人震驚地望向蘇望庭,又聽他說:“式幽燭選了約一百名婦孺打頭陣,現下式幽燭已經殺了蓬萊幾位道長,龍女已經排兵布陣了。”
“什麼?”溫修從椅子站了起來,回首對同樣站起來的遲有期道:“遲兄别動,你舊傷未愈,還是在此地不要動,我去去就回。”
何霜澄蓦地睜開眼,連鞋都顧不上穿,就往外走。
高星沉因着何霜澄閉關,已有幾日不見師父了,每日裡都在他門口站着,如今看他開門出來了,趕忙迎了上去,歡喜道:“師尊,你好了。”
何霜澄道:“阿月,式幽燭攻打蓬萊去了。”
高星沉聞言也是一愣,“他打蓬萊做什麼?”
何霜澄沉思了下,“我原本以為他沖着溫琳琅去的,可是現在看來,應該不是,他大概是沖着時妙涵去的。”
高星沉立刻會意,若是一開始就要用溫儀複活愛人,那式幽燭根本不需要放了她走,還助她破了靈寂期。如今大張旗鼓去攻打蓬萊,更是令人不解,若是要打,何必等世家子弟聚集了再打?一早打不是更省事?
“他不是為了複活愛人,而是為了讓愛人永存!蓬萊有長生不老的秘法,時妙涵大概得道了。”何霜澄說得又急又快,他頓了一下,喃喃道:“壞了,是我錯了,我怎麼沒想到呢,蒼梧離蓬萊這麼近。我一旦出現在蒼梧,世家必定會派弟子前來攻打蒼梧……”他咬住食指在想其中被遺漏的部分。
“我猜他身體支撐不了多久,所以他需要一具新的身體。”高星沉說出自己的猜想。
“所以他要把世家最優秀的弟子們聚集在一起,一網打盡!”師徒兩個異口同聲說了出來。
高星沉眸中閃過精光,壓低聲音道:“師尊,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一擊斃命。”
何霜澄看着高星沉志在必得的模樣,心中也是激昂,師徒兩人用力擊掌,笑道:“那就殺他個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