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方和絲毫沒想到是這種晦氣法,聽着薛常義憤填膺滿口芬芳,一時沒能回神。
“這……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解決荒原的某些問題的。”早就聽聞魔王是個直性子,在今天之前他是不信的。見薛常又要開口,蘇酩立刻打斷,“将軍先不要太激動。”
一方勢力的領頭,就算比較跳脫,也不至于太過。至少蘇酩是如此想的。
薛常提起陌刀甩向那破屋,直接掀翻屋頂。氣不過,他又幾刀砍翻南牆。
蘇酩心道要不要去提醒他收斂,畢竟他們還有正事要辦。
“喲!”薛常剛要把西牆也掀了,卻突然收手,“蘇公子你來,我砸出個小孩!你看看是不是那個芋頭。”
蘇酩大驚,他并沒有感知到芋頭的妖氣。飛身上前,他看見那個躺在碎瓦中的男孩,奄奄一息,但最起碼還活着。
“芋頭!”蘇酩将男孩抱出碎瓦堆,試圖叫醒他。
少年氣息微弱,妖氣幾乎消失。奇怪的是,他幾乎沒有受到外傷。
“嘶,”蘇酩有些手足無措,“前輩,我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你來看看可以嗎?”
方和細細看了這娃娃,周身無任何妖氣,面色蒼白,好在沒有陰氣入體,更像是被打暈了扔在這的,隻道:“無妨,餓的。”
啊?
“在荒原兩天,沒受傷,餓暈了。這情況有點詭異啊。”薛常拆完破屋終于加入了談話,“剛剛那群厲鬼沒發現這孩子嗎?”
蘇酩隻得實話說不知。
那本來快要看不出原樣的破屋現下隻剩一堆碎磚和一個四四方方的輪廓。
“既然找到人了,我們回去嗎?”方和看着來時的路問道。
蘇酩贊同道:“我們先把芋頭帶出去再打算吧,這裡太危險了。”
薛常反而不太想走,道:“啊?這就結束了?咱不考慮把荒原一鍋端了嗎?”
蘇酩道:“若是芋頭身死,我們是該繼續深入。現下……要先把人帶出去救治。”
蘇酩正考慮如何再次沖出那一大團黑霧,卻發現來時的那條路安靜非常,之前的黑霧已無影無蹤。
“前輩,黑霧不見了?”
方和點頭道:“我剛剛轉身的時候就沒有霧了。咱們要走快走,不然可能就……”
話沒說完,一把短刀已經出現在他手中。
蘇酩剛要追問,隻見方和回身沖着一個方向手起刀落,其速度之快蘇酩甚至沒能看清他是如何出刀的。
刀刃明明懸停在空中,蘇酩卻聽見了兵刃相接的響聲。
“前輩?”
方和将手收回,對着空氣冷笑:“呵。”
空氣竟回了一句:“好久不見。”
一陣微光閃過,方和面前憑空出現兩個人。
蘇酩看不見方和的表情,隻聽他對出現的男人沉聲冷笑:“宇文新洲。”
“宇文?”蘇酩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個名字的含義,就看見站在這個男人身邊的長發青年。這青年一身青灰長袍,站姿端正,十分有禮。
“小遠?”蘇酩一陣驚喜。
青年看到蘇酩,緊張的情緒一掃而空:“小白!”
閻遠會出現在這裡着實出人意料,蘇酩在欣喜之餘突然想起某些不愉快的事。他見方和還在和那個宇文新洲僵着,決定讓不愉快都随風該滾哪滾哪去。
“小遠你怎麼也到這鬼地方來了?”蘇酩将芋頭安置在一片較為幹淨的地方。
“天書前輩說你們到了荒原,可能是想要清除邪祟,解救這裡的怨魂。我的小叔叔死于此地,我豈有不問的道理?”閻遠的話裡盡是擔憂。
天書前輩?蘇酩心裡疑惑閻遠口中的天書前輩莫非就是宇文新洲?
他剛想問出口,卻見閻遠掏出一張古舊的手繪地圖,繼續道:“父親曾困于荒原半日,他逃出後繪制這張地圖,希望來日處理荒原舊事,可惜……”
閻遠難掩悲傷神色,看得蘇酩心裡也難受起來。閻遠年少喪父,妹妹尚且年幼,地府又受天庭排擠,真真是憋屈。
“不過,如今我拜托天書前輩帶我到這,也是希望能幫上忙,盡快解決這裡的麻煩。”閻遠回頭看見正在瞪眼的兩人,小聲道,“那位是?”
“方和,蛟龍族一介小妖,他自己是這麼說的。”蘇酩有些無奈,也壓低了聲音,“我覺着應該資曆不淺,我都是稱呼前輩。”
“哦哦,”閻遠小聲答道,随即對着從剛才開始一直躲在一邊裝啞巴的薛常道,“薛将軍,有幸再次相見。”
薛常轉身露出僵硬的笑容道:“閻公子,嗯,你好。”
打完招呼薛常又面向剛剛被他拆了的破屋廢墟思考人生。
蘇酩雖然隻與薛常相識半日,但是此人臉上出現如此尴尬的表情依舊讓他覺得很有意思,他小聲問閻遠:“他怎麼見着你來……那麼拘束?”
閻遠還沒開口自己就開始笑,考慮到薛常的心情,笑聲很低。蘇酩見他幾次想要開口最終變成笑聲,也忍不住開始笑。
兩人相對而笑,越來越收不住,蘇酩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氣絕身亡。終于方和走過來見到他倆,“你們在笑什麼?也和我說說。”
蘇酩覺得自己簡直不懂禮數,努力收住笑聲道:“什麼都沒說,隻是我見着他高興,我們好久沒見了。”
閻遠也應和道:“對對對,我們已經八十四年沒見了。”
“罷了罷了,”方和無心和這兩個小朋友玩笑,“宇文新洲說他可以把芋頭帶出去,我們繼續深入,把閻王小朋友的家事解決,如何?”
蘇酩問:“家事?是指殺死窮奇釋放怨魂嗎?”
宇文新洲點頭答:“正是。”
“就靠咱們幾個可以嗎?”蘇酩對窮奇這類上古的老家夥們抱有敬畏之心。
“可以。”方和指着宇文新洲,“他說上次那一戰窮奇已經傷了魂魄,實力早不如以前。”
“這位就是天書嗎,”蘇酩終于再次想起來問這個問題。
“嗯哼,”方和道,“他在空間法術方面還是有兩下子的,直接傳送到荒原外不成問題。”
蘇酩這才細細打量這個方和口中的中年油膩大叔。這個人雖然表情冷漠,五官卻很端正。大約而立之年将至,也不算油膩啊……蘇酩猛然發覺天書那雙淺灰的眼睛也在盯着自己。
蘇酩自信身高絕不算矮,他并不習慣被人俯視,可是天書竟比他還要高出不少。尤其是這人還有如此冷冽的目光,就像要用目光割他幾塊肉下來,讓人心裡發毛。
薛常也很高,但看上去身材勻稱健碩。天書高且瘦,不客氣地說,和周圍參天的枯樹給人的感覺有點像。天書仍舊在盯着蘇酩,表情反而不像來時那樣冷漠,更多的是讓蘇酩捉摸不透的神色——好像不太高興。
自己又想太多了。蘇酩一陣懊惱,規矩行禮:“那就多謝天書前輩了。”
“無事。”宇文新洲又恢複了一臉冷漠,并不多看兩眼蘇酩。
蘇酩又道:“天書前輩為什麼不直接把我們傳送到窮奇附近,豈不是更省事。”
宇文新洲還未發話,方和已經哈哈笑出聲。
宇文新洲道:“不可。”
方和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的話,隻答:“不是不可,是做不到,你當他能移動多遠?從這裡到荒原外怕是極限了吧。”
“啧,”宇文新洲冷漠的表情中多了一絲不爽,“是,恕我幫不上忙。”
蘇酩隻得幹笑兩聲緩解尬尴。
閻遠笑道:“方才我們到行刑台,你們已經不在那裡了,倒是不知從哪竄出來甚多怨氣。好在它們連接得并不緊密,我們才得以脫身。”
蘇酩心道原來消失的怨氣是去找小遠他們,幸好方和把它們全都砍了。
但是看着方和不悅的表情,蘇酩決定閉嘴。
方和對蹲在廢墟上極目遠眺的薛常道:“薛将軍也可和天書前輩一起出去,魔界應當還有事務。”
薛常猛一回頭大聲道:“我不回去!我是說,魔界和地府一直是友好來往,我幫閻公子的忙是應該的!”
閻遠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道:“薛将軍不用勉強,其實……”
“不不不!”薛常大步上前一把握住閻遠的手,“不必客氣!公子曾經幫過我,現在是我還這個人情的時候了!”
蘇酩見薛常熱情到如此地步,覺得可能另有隐情,又想到薛常确實異于常人,倒也不必深究。
見無人需要搭順風車,宇文新洲抱起芋頭道:“告辭。”
兩人又在一陣微光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