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蘇酩躲開向他臉飛來的磚頭,剛想解釋,眼前昏暗的地下室又變成了普通民居的卧房。
“林海!你大爺的!”蘇酩不知道林海究竟是不是一直在暗中盯着他們,但幾次的傳送都太湊巧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剛打開卧房的門,又是一陣腐臭味撲面而來,沖得蘇酩腦仁疼。
他鄉好歹是個不小的城鎮,怎麼他幾次三番碰上的都是難聞到邪門的玩意,把頭按進屎盆子裡都沒有這麼離譜的。
走出大門後,蘇酩發現了臭味的來源,這間破屋子外頭就是臭水溝。水溝裡的粘稠液體根本就不能說是水,那根本就是烏黑的泥漿,怎麼可能不臭?
好不容易又見到了外頭的天,兜兜轉轉這麼久,天色都快暗下去了。蘇酩跨過水溝,想要離遠點休息一陣,直面水溝的臭味時,他終于還是吐出來了。
一邊吐一邊遠離着臭味的源頭,蘇酩恨自己居然被搞得這麼狼狽,需要扶着牆往前走。嘔吐的感覺并不好受,吐完後胃裡的不适也沒能緩和多少。
他坐在一棵槐樹下捂着肚子縮成一團。
他很少會這麼難受,這種程度的不适足以引起他的重視和恐慌,但是蘇酩此刻隻想把惡心強壓下去。
如果這種不适感是外來的傷,他可以用法力愈合,但這偏偏是自己折磨自己,什麼手段都不頂用。蘇酩慶幸腰間那一袋肉幹還在,這種時候吃點東西确實能稍微舒服點。
然後他看到了另一袋幹糧。
完蛋了東西忘記給離無妄了!
蘇酩嚼着肉幹,默默在心裡給不知在何方的離無妄跪地道歉。實在不是他想忘記,他也沒想到他鄉裡面是這個狗樣子。希望離無妄來之前是吃飽了飯的,不然,萬一他們幾天碰不着,那就不怎麼好辦了。
即使是在魔界集市聞着無比誘人的肉幹,此刻蘇酩吃着也是味同嚼蠟。看着太陽逐漸被他鄉的城牆擋住,他突然又想到了閻遠,自己胃裡的毛病正是從在地府吃了一碗米飯開始的。如果閻遠在,一定會擔心的不得了,而且要把責任都攬到身上……一直是這個樣子,蘇酩偶爾會小小地抱怨幾句,說這樣根本就像閻遠罩着自己。
一想到閻遠,他總會忘了自己現在身在哪裡,總會覺得他和閻遠還在鄉間木屋旁看星星。與世無争的甯靜他已經很久沒有再體會過了,人間的生活平淡如水,一擔柴一壺酒,勉勉強強養活兩個人。比起如今整日不得閑,或是必須把一族存亡擔在肩上的生活,清貧但自在的過日子又有何不可?
“哈……”蘇酩想着想着又是一聲苦笑。
若要去人間,投胎去了便可,不是不能,其實是他自己不想。如今局勢不穩,哪裡能抛下别人到人間去?他也好,閻遠也好,心裡都是清楚的,甯靜的生活固然使人向往,但他還有想去做和必須要做的事。
可惜現在手旁沒有旁的東西,如果有一壺酒,蘇酩覺得自己甚至能就着夕陽美酒憋出來一首詩。
“嘶。”想着烈酒穿腸過的暢意,蘇酩覺得胃裡又是一縮。
夕陽被高牆擋住了大半,絢麗的紅霞下是漆黑的巨大石牆。就像一幅長圖的下半全塗上墨,且不說上半的圖景是不是美麗,那濃黑的下半就足夠駭人了。
蘇酩起身離開,看着城牆和夕陽,他大約知道了自己在哪個方向。離無妄指過林海可能的位置,離得很遠。他已經好一陣子沒有被傳送到别的地方了,如果沒了傳送,那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可惜的是,地面以上的結界大多很結實,走捷徑的機會不太多。
夜色将至,萬籁俱靜,蘇酩發現自己心髒的跳動聲越來越清晰,他驚覺,琴聲不知從何時起已經消失了。直到被關在那個臭糧倉的時候,他還能時不時聽到一兩段琴聲,現在卻是完全靜了下來。
難道因為琴聲停了,所以他就不會再突然移動了?蘇酩将信将疑,繼續向深處靠近。雖然一路上機關重重,一直到月亮升到頭頂,他才走了算不得長的距離,但好歹不至于被惡意戲耍。
一個轉角後,他又和那個不好對付的男人遇上了。那人還是沒變,呼吸眨眼刻意至極,眼神中似有悲天憫人的愁意,嘴角卻抿得緊。
蘇酩猜測老人口中的兩個年輕人就是他和秦晴,于是大方道:“之前有些誤會,我們……哎!”
蘇酩後閃,躲過沖着他脖子來的一刀。月色下,砍刀刃上浮着一層銀霜,隻要蘇酩方才遲了半步,現在他的腦袋和身子就隻剩一層皮連着了。
男人殺意未減,蘇酩也隻得又張開結界防禦。
“這位兄弟,我們真的有些誤會!”蘇酩站在結界裡試圖說明眼下的情況,“我之前以為你也是被控制的人!”
男人仍然在攻擊,這讓蘇酩很是頭疼:“你不能說話嗎?那能聽見我說話嗎?”
蘇酩用法術寫了一行發光的字“你能聽見我說話嗎”然後轉過去給男人看,仍然毫無作用。
“嗯?”蘇酩在結界裡傻站着,他現在一頭霧水,為什麼所有的交流都行不通呢?
正在他愣神的時候,男人利用工具加速輔助,一拳砸開了蘇酩的結界。
碎裂聲剛在耳邊響起,蘇酩還沒來得及說出任何一個字,就被狠狠地撞倒在地。一股血腥氣在口中炸開,蘇酩非常相信自己的肋骨應該裂了幾根。撞擊的部位很刁鑽,蘇酩現在頭昏腦漲,一陣發暈,隻能使用簡單的法術保護重要器官。男人一手攥着小刀,一手按着蘇酩,正要給他來幾下。
不遠處兩個聲音一齊傳來:
“師兄!他是自己人!”
“琳琅,快停手啊!”
沒有受到後續的攻擊,蘇酩很快也恢複清醒,查覺周身有法力環繞。一睜眼,就看見離無妄和秦晴圍在旁邊關心着自己,他還有些奇怪。再看到站在旁邊的男人之後,蘇酩完全想起來了,他差點被這個人弄死!
那兩聲大喊已經足夠介紹這個男人了,蘇酩也反複聽到了好幾次這個名字,隻是一直沒看到本人,他不就是琳琅嗎!
“實在是不好意思,”秦晴的臉已經完全沒事了,和離無妄記錄裡的一模一樣,“他隻知道你襲擊了我,不知道是用的磚頭。”
離無妄的臉上泛起一絲波瀾,随後越來越波濤洶湧——她快要憋不住笑了。
“還好我們趕上了,”秦晴輕輕搖頭,眉頭緊皺着,“所以你沒事亂扔磚頭幹什麼?”
離無妄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發出含糊不清的笑聲,眼淚都擠出來兩滴。
蘇酩當即解釋道:“不是我亂扔磚頭,是我發現有些牆面的結界可以打破,所以就,就打破了呗。”
“真的?”離無妄瞬間收聲,面色無比嚴肅,“地下那些牆是你打穿的?”
“那可好,”秦晴舒展了眉頭,長舒一口氣,“應該能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