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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五十)君子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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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的三天并無太多變化,除了陰陽界變得更加灰白,謝必安愈發虛弱,再沒有什麼波瀾。

之前那個奇怪的男人沒說錯,身處陰陽之間,範無咎的情感在逐漸流失。就像捧在手中的細沙,越是想要留住,越會更快散落。看着陷入空洞的世界,他快忘了自己為什麼要守在這。

不過有一個想法仍舊鮮明純粹——他現在還不能離開。至于為什麼不能,似乎和眼前的人有關。

眼前的人……不知該如何去形容,也許未必真的活着。至少單從外表來看,這家夥連可能死人都比不上,形容枯槁,失魂落魄。

那是打小就疼他的兄長,亦是一起長大的摯友。範無咎努力回想自己堅持不走的理由,不過兩三天,他已經忘了很多事。

他隐約能記起,兄長一天比一天自責,早些日子還會拼命在地磚上磕頭,這幾天完全沒有動作了。他看得出,兄長并不是想通了,相反,是往深處更加絕望。

想起留下的理由不難,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是為了不讓兄長做傻事而留下。如果兄長真的要動手,他也許能找到機會推一把,也說不準還可以再見兄長一面。

“今天是第七天,”奇怪的男人又一次出現在他身後,“你必須要走了。”

已經七天了嗎……今天是範無咎的頭七。

“再等等。”他仍然坐在原地,他這麼坐着也差不多有七天了。鬼魂感覺不到身子僵硬,他應該比謝必安舒服一點。

“過了午夜,你很可能會親手殺了你的兄長,即便這樣也不走嗎?”男人在地磚上輕點拐杖,就像數着更漏。

男人見範無咎不說話,繼續道:“你和他并不是親兄弟,卻情深至此,我很不想為難你們,但天地法則不可違逆。”

“并且……咳咳……”男人又止不住地咳嗽幾聲,“抱歉……咳……我必須要和你說明白,你的兄長現在,身上戾氣極重。”

這句話驚得範無咎猛然回頭:“你說什麼?”

男人從輕微的訝異中回神,輕笑道:“第七天還能有這樣劇烈的反應,不簡單。”

那笑容中隻有濃重的悲傷和無奈,範無咎無心理會,隻追問:“怎會有戾氣?”

男人緩緩擡手,指向一動不動坐着的謝必安。順着他的指向,能看到大片濃重的紅霧幾乎把謝必安的身影淹沒。紅霧下,那張本就褪去血色的臉更加蒼白,絲毫看不出是活人的臉。

“是什麼?”範無咎驚覺自己身上也環繞着雜亂的黑色濃煙。

“紅色的煙霧為怨恨,黑色為悔恨,生前的情緒會化作阻礙前進的濃霧。”男人的聲音平靜得就像在談起早晨的吃食,“若是被絆住腳步,就危險了。”

範無咎久違地感受到一股怒氣從心下升騰,大聲道:“兄長還沒死!哪裡來的生前!”

男人不再說話,隻回他一個苦澀的微笑。

人之将死。

“兄長!”範無咎看着眼前神情呆滞的人,“是我不好!如果我沒那麼固執,非要在橋上等他……

他一下跪倒,焦急道:“地府的老爺,你能不能去告訴兄長,我真的一點都不怪他!根本不是他的錯!那雨……我沒想到橋會塌!我不想他死!”

範無咎這時才感覺到切實的慌亂,他根本沒辦法給兄長傳遞任何信息,眼前隻有這個藍衣的古怪男人能看到他。

“我很願意幫你,但是我自身也被規則束縛。我的确可以給活人傳遞一些信息,不過眼下條件還不夠。”男人走近一步,伸手把跪倒在地的年輕人扶起。

範無咎毫不遲疑地問:“什麼條件?”

“不提了,根本沒有用。”男人遲疑片刻,輕輕搖頭,“現在的地府,除了帶回魂魄,斬除厲鬼,做不到旁的了。”

“生死難道不是全歸你們管嗎?”年輕人逐漸開始着急,以至于搬出從小接觸到的神話質問真正的神。

男人并未因此發怒,反而有了幾分歉意:“我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無所不能,地府也隻不過負責記錄生死。”

“記錄有什麼用?”範無咎雙拳緊握,連聲音都因為氣憤而顫抖。

“地府現在做的所有事,都隻是責任罷了……唔。”男人捂嘴止住咳嗽,又道,“為了不讓遊魂滞留原處,導緻厲鬼橫行……咳咳……”

“厲鬼?我告訴你,有些鬼魂有怨念,是因為他們活着的時候遭了罪!”範無咎的情緒異常激動,就差指着男人的鼻子叫罵,“你不去管那些讓他們有怨念的惡人,反而要滅盡厲鬼?我這個凡人都覺得可笑!”

“你說的這些,我有考慮,可是……”男人突然停住,皺眉道,“沒有時間了,你現在必須和我走。”

“我不能走!”範無咎的态度也很堅決,“兄長怕是要有什麼動作,我必須攔着他!”

男人的目光在兄弟二人之間來回掃了幾遍:“你的确很不同,知道我從地府來,都敢這樣和我作對。”

就算眼前沒有任何可以報時的東西,範無咎還是能感覺到一股不自然的詭異感,他似乎自然而然可以感受到時間在接近子半。

“我管你是誰?如果沒本事綁我回去,那今天就算閻王老子來也沒有用!”範無咎緊盯開始有動靜的兄長,嘴上也是絲毫不留情面。

随着鍊條砸到地面上的聲音傳來,男人手握一條泛着幽光的細鎖鍊,他似乎不想用武力解決眼前的問題,又無計可施,隻道:“你可要想好,為了見活人一面變成厲鬼,究竟是不是值得。”

範無咎不再說話,隻看着緩慢起身的兄長。

“無咎……頭七果真是……假的?”謝必安早就遣走其他人,他最後看一眼堂中的空棺,挪動着走進内室。

“兄長……”範無咎飛身躲過鎖鍊,跟着進了内室,“兄長!”

離午夜不過半刻鐘,閻君山也處在糾結裡,他也許真的想讓兩人見一面。方才他揮動鎖鍊時有一絲遲疑,才讓人輕易躲開。

男人緩步走入内室,隻見謝必安已經将麻繩套在脖頸上。

“兄長!你快住手!”已死之人再如何努力,也無法把心思傳遞給生人。

現在範無咎一心都在嘗試阻止人上吊,若要強行帶走,根本不困難。男人站在一旁思慮再三,最終還是沒有出手。

“兄長!謝必安!”

“謝必安!”

夜半的鐘聲從人間飄至,範無咎眼前一片眩暈。那是四分五裂痛不欲生的感覺,彌漫着發黑煙霧和刺目亮光的世界裡隻剩下兩道紅光。

恍然間,他好像又回到水底,被寒冷和潮濕團團圍住。烏黑的發絲纏繞在臉頰和脖子上,窒息之外還是窒息。

頭頂的水面就像遍布陰雲的天空,水草便是一望無際的花園。沉浮間,冰冷的河水仿佛變成了清晨氤氲的寒霧。

“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

“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

遠方似有歌聲傳來,溫潤含蓄,讓人覺得舒心。那是兄長的聲音。

“神農虞夏忽焉沒兮,我适安歸矣?”

唱的是不知從哪傳過來的采薇歌,兄長經常唱一些不知從哪聽來的曲兒。範無咎對歌的意思一知半解,但是曲調早就爛熟于心。

最後一句是……

“于嗟徂兮,命之衰矣!”

這歌講的應該是個很悲傷的故事,兄長每每長歎,說起伯夷和叔齊的經曆,他都聽不進心裡去。如今想聽兄長再念叨幾句,隻怕都是癡心妄想了。

“無咎……無咎……”熟悉的聲音和着銅鈴的悶響傳入耳朵。

範無咎突然從迷茫中清醒過來。

兄長就在附近嗎?

他能聽見兄長在說話,在說……

“我們不會再分開。”

他慢慢睜眼,雜亂潮濕的發絲阻擋了幾乎全部視線。不過很奇怪,他感覺自己正躺在誰的懷裡,有人正将他使勁環抱着。

範無咎嘗試擡起手指,疲倦和疼痛從每一處關節傳來,闊别已久的難受感覺當即把周圍的一切襯得無比真實。

“無咎?”

還未褪去嘶啞的聲音并不悅耳,但正是範無咎此刻最想聽到的。

“兄長……”他擡手撥開眼前的發絲,一隻溫暖幹燥的手撫上他的臉頰。

他此刻躺在謝必安的懷抱裡,再多的情緒隻化作一聲嗚咽。

擡頭就可以看到,兄長的臉蒼白幹瘦得不成樣子,烏黑的眼眸正閃動着極為不詳的紅光。這些都不重要,範無咎的視線定格在兄長頸上的一道紅痕。

他還記得的事不多,但看到這條勒痕,他便明白,有兄長終究還是自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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