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酩在瑟瑟寒風裡呆站着,半點頭緒都沒有。如果換作他自己,拿一根狼牙棒也許能做到差不多的程度。可是他沒必要啊,搞這麼麻煩幹什麼?一劍了結多好。
“對手不簡單,我們得和妲己姐……嗯?什麼聲音?”蘇酩細細聽着從西北傳來的風聲,狂風大作,如同遠方的号角和鼓點。
不對,真的是變了調的号角聲!
郎素鸢皺眉道:“你也聽到了?”
“是不是正在打仗?”蘇酩望向北方,滿目落葉紛飛,仿佛下一秒血腥氣就會撲面而來,“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先回去。”
他和吳惜姊正欲動身,隻有郎素鸢仍舊站在原地看着北面。郎素鸢回頭盯着蘇酩,神情糾結不知在想什麼,終于攥緊拳頭,飛身就往北方狂奔。
“喂!”蘇酩哪知人突然就跑了,另一邊,吳惜姊還在等着回程。他兩頭為難,一時想罵人。
想到吳惜姊身手敏捷,自己回去應該不會很難,蘇酩急忙道:“吳姑娘先回,我去追他!”
蘇酩轉頭就追,也不知吳惜姊心裡會怎麼想,第一回和他同行就碰到這樣的事,離譜。郎素鸢有多不省心蘇酩也見識過,如今敢在前線亂跑,是連命都不想要了。
蘇酩向北行進不遠,逐漸可以聞到風裡夾雜的血腥。
“你小子!”他一把揪住郎素鸢的領口,強行将人按倒在地,“你知道亂跑有多危險嗎!”
誰知郎素鸢不但沒有一點歉意,反而掙紮着想起身。
此處号角聲清晰許多,不同于尋常号角的雄渾沉重,這聲音尖銳刺耳,帶着極為明顯的警示意味。
“是阿爹!爹的軍隊!”郎素鸢死命掰扯蘇酩的手腕,焦急地盯着前方不見盡頭的樹木。
蘇酩一怔:“郎阿甯将軍?他們也到附近了嗎?”
如果郎阿甯是追擊突襲驿站的天兵而來,也難怪郎素鸢這般着急。眼前情形,估計是天庭軍隊裡還有不可小觑的高手。
蘇酩還不敢松手:“就算你擔心父親,我們兩個人去又有什麼用?還不如抓緊回去商量調兵。”
“那你回去好了!”郎素鸢掙紮無用,咬牙切齒地怒吼,“阿爹就在前面,我怎麼都要幫忙!”
“胡鬧!”蘇酩恨不得當場打斷這小子的腿,“你會帶兵嗎?你會打仗嗎?你是族長,難道連大局都不顧了?”
說罷,郎素鸢倒是停了掙紮,冷笑出聲:“我知道我天資不足,你何必笑話我。”
“啊?”蘇酩不明緣由,他什麼時候笑話了?
“撤離的族人自有二弟照看,我身為一族之長,豈能不上陣殺敵……”郎素鸢咬着牙,“如果是你,甘心在後面看着嗎!”
蘇酩心裡亂,他有自己的考量,卻也明白郎素鸢的意思。刺耳的響聲突然止息,周圍頓時死一般寂靜。沙場征戰,如此号角聲響起或停止都意味着重大節點,必定有大事發生。
“罷了,我們去瞧瞧。”蘇酩松開郎素鸢。說起來,他自己本就應該跟着郎阿甯參戰,更何況郎素鸢鐵了心不回去,“你顧全自己……算了,自求多福吧。”
在戰場上顧着另外一個人可不是鬧着玩的,他還不想和郎素鸢死一起。
兩人飛速向血腥味的來源靠近,直到森林到了盡頭,一片長滿野草的丘陵近在眼前。烏泱泱的人群在遠處扭動歪曲。時不時幾道沖天的光焰從人群裡沖出,又在沒有盡頭的天際消散。
郎素鸢見着軍隊,更奮力往前。蘇酩騰空而起,從高空俯瞰整個戰場。一眼望去都是兵刃和铠甲,根本沒辦法快速分清敵我。他仔細瞧着,終于在一處高地上看到郎阿甯,借此也可大緻看出雙方士兵的動向。
目前在進攻的是天庭。蘇酩又一次确認戰局,帶領天兵的不是沈榮蔚,而是一個不認識的家夥。妖盟的兵力足夠,看樣子是遇到了一些棘手的問題,才處于被動。
他在空中停留的時間稍微有些長,若是被敵人當成目标,刀劍法術很快就要往他身上招呼。蘇酩隻打算看清局勢,沒想到果真發現兩軍交錯處還有一人不同尋常。敢讓将領在打仗時沖到前頭,天庭用将果真奢侈。如此說來,對方有兩個人帶兵,一人指揮一人沖鋒。
妖盟沒有這麼多人手調派,恐怕也不敢讓那些第一回打仗的毛頭小子沖鋒殺敵。若是在人間……管他是什麼樣的兵馬元帥,沖鋒在前八成隻有死路一條,很難活着回來。
蘇酩找到問題所在,當即動手支援。在地面打仗的家夥也大多沒有想到,打着打着,幾道火焰就從空中飛下來。蘇酩持劍而至,擋下對面小将的法術。人家也機靈得很,看到增援來到索性退回軍中,與妖盟陣型拉開距離。
難以突破的點暫時解決,蘇酩返回與郎阿甯回合。
“蘇盟主,你是被這崽子拉過來的吧?”郎阿甯一手揪着郎素鸢的耳朵,一邊吩咐副将指揮。
蘇酩完全不想包庇,直言道:“正是,我們剛好在附近,就過來了。”
“蘇盟主剛來就幫了大忙,天庭那個年輕人很不好對付,我手邊的幾個人都不是他的對手。”郎阿甯皺眉道,“天庭有能力的人不少,就算分成幾路也能有将領帶頭殺敵。”
可不是嗎,如果對方有将領開路,尋常士兵哪裡能攔?找不出能與之抗衡的人本身就是很要命的問題。
蘇酩愈發覺得事情不好辦,歎息道:“我去會會他。”
“盟主千萬小心,”郎阿甯沒有阻攔,隻提醒道,“天庭的進攻很不要命。”
蘇酩第一次身處戰場之中,情況比他想象中要混亂太多。除開将領的指揮,尋常士兵聲嘶力竭也未必能喊出一句讓人聽清的話。刀槍之間的碰撞大多沒有技術可言,無非是為了活,死命向對手劈下去。更有甚者,興許根本不知道自己打得是對手還是戰友,隻要有人靠近便是一通胡亂劈砍。
如此也不意外,哪有那麼多精于武藝的人?尋常人不過是重複揮劍或者施法,打倒對方就有活路,僅此罷了。
仔細尋找一番後,蘇酩才在混亂的人山人海裡找到剛剛那個小将。對方雖然退後不少,總歸還是在軍隊前方。蘇酩提着劍一路逼近,路上分得清的敵人自然要殺,至于分不清敵我的家夥們,施法推開便是。
對方發覺蘇酩奔着他來,也舉刀應對,兩人的兵器又一次交鋒。直到蘇酩聽到自己的劍鳴,方才驚覺自己現在也是不要命地身處前線。他們畢竟和人族不同,就算周圍全是揮舞刀劍的士兵,沒有幾分真本事的人也傷不到他們。
興許是蘇酩聲名在外,剛到陣前沒多久,大批天兵就沖着他而來。他事前完全沒有考慮過需要一對多,可人群都近在眼前了,也沒有剛來就跑的道理。他稍微分心,擡手施法,數道火柱從包圍的天兵腳下沖出,方才還頗有威懾力的包圍圈一下子四分五裂。
“嘶……”蘇酩一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群絲毫不經打的天兵。
不止是天兵,就連眼前這個年輕的小将軍也是,他分心施法竟也能應付過來。怎麼說都是郎阿甯口中不好對付的家夥,蘇酩不敢怠慢,仍舊全力以赴應對。哪知,轉眼間對方身上就被他傷了幾處,實在不像是難對付的人。
“啊?”蘇酩眉頭一皺,覺得事情非常不對,要麼是對方是想賣個破綻,要麼是郎阿甯判斷失誤。這些人哪裡有本事了?
蘇酩後退幾步,施法欲把小将逼退,狐火如有意識一般掠過士兵,單單隻追一人。小将回身躲避,卻被蘇酩圈入陣法逃脫不得。
“啊……”蘇酩長舒一口氣,随即調離狐火,青色火焰在亂軍之中跳躍,無一例外都重重打穿天兵的身軀。
他算是明白了,真不是對方有什麼陰謀計策,完全就是功夫不到家。無論是法術還是武鬥,甚至連躲避的步伐都稚嫩拙劣。就這樣的天兵将領,蘇酩自信能同時應對十來個不喘氣。
事已至此,蘇酩大概知道要怎麼應對天兵了。他收起長劍,雙手施法,零碎而密集的赤色火星自他指尖散開,如同夏日驅不盡的細小蟲豸向四周散開。
凡是火光到處,敵兵俱焚于烈焰。幾個時辰前,蘇酩才在妲己面前哀嚎自己的準頭不行,如今反倒放心使用範圍性的法術。他敢保證,隻要妖盟士兵沒有發瘋一樣追着火撞上去,他就不會打錯人。雙方士兵的動作都緩慢而僵硬,根本沒有幾人能快到讓他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