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兵很快亂了陣腳,哪怕被一點點火星追及,整個人都會當即燃燒,不多時便隻剩烏黑的骨架。不僅天兵恐慌,妖兵也僵了身子,一動不敢動。
赤紅火蟲遍野亂飛,很快幹枯的草場化作火海,身軀被灼燒的人隻有翻滾,哀嚎,最終不再動彈。
在遍野的火星深處,蘇酩察覺到有一股法力直沖他的方向而來,速度挺快,力道不強。蘇酩隻待那東西靠近,右手一擡,從地面竄出的火舌就把其生生打散。
他定睛一看,才發覺是從天庭陣内沖出的法力化形,還煞有介事地化出虎形,實則沒有效果。
等等……也不是沒有效果,那虎影就像滾石一樣沖來,一路上不管是天兵還是妖族士兵,一齊掀翻。這便是郎阿甯口中天庭很不要命的進攻。連自己人都打,可不是不要命嗎?
蘇酩才不管這些,他隻負責把對手打死,那些虎形法力确實比士兵們有殺傷力,但比起妲己和他切磋時用的圖騰可差遠了。
有幸能逃離火海的天兵很快發現,無論他們走到哪個角落,腳下總會突然竄出沖天火柱。根本無處可逃。
戰場上本不該有半點猶豫,蘇酩偏偏突然想到宇文新洲的話。他沒有覺得殺死天兵是多高興的事,卻也實實在在感受到普通士兵的不堪一擊。哪怕是有資格帶兵的小将軍,蘇酩擊敗他也不費吹灰之力。如今人已經是一具焦枯的骸骨,至死也沒能破開他設下的法陣。
蘇酩看着被自己逼得節節敗退的天兵,突然覺得,是不是之前林海也是這麼看他們幾人的?
就在他思索着是不是該給對方投降的機會,天庭的陣中傳來一聲怒吼。
“退者斬!”
他有些不理解,為什麼要為了一場必敗的戰争送葬掉所有的士兵?他明白有些戰争決不能後退一步,可如今也不是關系到一族存亡的生死決戰,為什麼連認輸的機會都不給呢?
打仗真就是這樣離譜嗎?那蘇酩确實離得太遠。
蘇酩飛身上前,他想和發号施令的人談談這場勝敗的士氣是不是真的超過生死。不曾想,他剛一靠近天庭後方,本以為是戰鼓的一排東西齊齊冒紅光。紅光,總不是什麼好玩意,他不敢貿然深入。近看那排東西,比起戰鼓,更像巨大的鏡子,此刻鏡面已經染成全紅。
可惜敵将的威懾并沒有作用,天兵們一看蘇酩靠近,更連滾帶爬地後撤躲避。遍地除了屍體,就是被抛下的兵器甲胄。
此戰全勝,那幾面大鏡子也在天兵撤遠後粉碎消失了,蘇酩還沒能研究出個所以然。
這就打赢了?
他回頭,驚覺妖盟的士兵也個個神色驚恐。
“郎将軍,他們其實也沒那麼厲害。”蘇酩歪着頭,甚至還沒覺着多疲累。
一路上所有人都默默避開他,莫非是他剛剛下手太狠,都把自己人吓着了?
“蘇盟主,也隻有你這麼覺得了。”郎阿甯欲言又止,終于還是直說,“你當真是狐妖?”
蘇酩有些疑惑,攤手道:“當然,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我隻是……難得看見這樣的法術。”郎阿甯的表情不甚自然,看上去也受到了驚吓,“盟主不要怪他們害怕,他們半輩子都不一定能見過這陣仗。”
妖盟千年都沒有打過大規模的仗了,哪怕在戰争年代,真正拼命學習如何打架的人也不多,更何況有長久的和平。蘇酩自認是個極端的例子,卻也沒想到會武的人已經如此罕見。
他笑道:“我怎麼會怪他們,不過是我避世太久,不了解現在是什麼情況。我覺得自己很弱來着。”
“弱?”郎阿甯的笑容有幾分變形,連連擺手,“不不不不不!你太強了,也許是你之前的對手更厲害?”
“也是……”蘇酩苦笑着自言自語。
荒原裡差不多不能用法力,他鄉裡他都快暈過去了,确實沒有發揮的空間。
他遇到的厲害對手太多,自然而然覺得世上有本事的人不可勝數。實則平常生活着,遠離争鬥的人才是絕大多數,身懷絕技的強者才是少之又少。可歎他運氣實在太差,一連遇到好幾個人都不好惹。
“将軍,受傷的人已經暫時安置了,要不要現在請人來清理?”士兵的彙報打斷了蘇酩的思路,他眨眨眼,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麼。
郎阿甯沉默片刻,搖頭道:“看上去難啊,估計不好清理,先回去和盟主說明情況吧。”
不好清理……蘇酩心知肚明,一地枯草焦屍的确不好辦。
“蘇盟主啊,我們這次遇到的不是天庭主力。”郎阿甯輕拍蘇酩的肩膀,“下次,天庭必定要派主力了,還得要你繼續跟着才行。”
“自然可以。”蘇酩四下打量,終于還是追問,“他們是不是害怕過頭了,我又不會打自家的人。”
随即,所有人都沉默了。與嘈雜的周圍比起來,蘇酩身旁更是靜得出奇。
“蘇盟主啊,這……”
縮在一邊的郎素鸢突然道:“爹,你不好開口我來。”
小公子站起身,抖落身上的塵泥,瞥了一眼戰場方向,又回頭看着蘇酩,臉上寫滿不屑和防備:“你剛剛也看到那幾個突然冒紅光的東西了,那個是天庭專門準備的工具,防止有西方的人混進來。”
“西方?”蘇酩莫名又生怒意,“他們不會還覺得妖盟會和西方勾結吧?”
“問題不在這裡。”郎素鸢的眼神完全沒有好意,“重點是,你一靠近它就亮了。”
這下蘇酩聽懂了,是在懷疑他呢。難怪士兵吓成那樣,無論是蘇酩本身就是西方人,還是有哪個西方人假扮成他,都太恐怖。
他伸手在腰間摸索:“應該是我帶着的裝飾……”
說着蘇酩取下腰間的圓形配飾:“這個是我父親的光環,可能是因為這東西。”
他現在解釋其實也沒有多少用處,該信他的人還是會信他。該不信的人,無論他怎樣說都是不會信的。
不過該說的還是得說清楚。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他們拿出了什麼寶貝,原來離得遠也分辨不出。”郎阿甯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解釋,又一巴掌把郎素鸢摁住,“你也是,非要跑過來給蘇盟主添麻煩。”
蘇酩也差不多習慣了郎素鸢的刁難,隻笑道無妨。
旁人的猜疑、忌憚、恐懼都是真的,他根本無法證明自己毫無惡意。說到底,他們恐懼的是力量本身。
難怪古神都要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