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行,将軍在前線嗎?”蘇酩繼續問。
士兵随手拿出地圖,指着中間一塊區域:“應該在這一帶,具體是哪裡……咱們這些駐守的人也得不到确切消息。我送你去最近的驿站,你自己找找吧。”
蘇酩當然明白戰場在哪不好确切描述,好在魔界中部是一塊大平原,沒有遮擋,找軍隊不會特别困難。
當傳送到平原内的驿站,一瞬間蘇酩就明白為什麼通道附近沒那麼熱了。周圍很冷,非常冷!蘇酩身為極地的狐狸都冷得牙齒打顫,換作旁人哪裡受得了?他一見駐守在驿站裡的士兵個個身穿鐵甲巋然不動,突然又覺得怕冷是自己的毛病。
魔族對惡劣環境的忍耐力當真不同凡響!
确認完令牌無誤,蘇酩順利走出驿站,迎面而來的寒風瞬間給了他一巴掌。他臉頰巨疼,總覺着薄薄那層臉皮就快裂出口子了。蘇酩再次施法護住自己,就算擋不住冷,風總該能攔下一些。
很快,蘇酩就在重壓中撤掉法力,隻擋住自己的臉。一人大的結界确實能攔住風,同時,猛烈的風也把蘇酩吹得連連後退。和大風天撐傘一個道理。
蘇酩靠着太陽勉強區分出方向,起身開始趕路。他能感覺出來,魔族的冷遠勝過旁的任何地方。沒多久他就感覺到呼吸帶來的冷風刺痛鼻腔,寒意順着喉嚨向下蔓延。他判斷出眼下的溫度已經超過生存的極限範圍,立刻調動全身的法力保護軀體内髒。
白狐在冰天雪地的白色世界裡都能生存,魔界領土中部的平原竟然比極地還要寒冷!蘇酩逐漸生出恐懼,他必須使用法力輔助每一次呼吸,不然五髒六腑都會被凍傷。眼前的情況已經不是要他半條命那般簡單,是實實在在會在一呼一吸間置人于死地!
蘇酩向前快速飛動,狂風助纣為虐,更是讓眼前寂寥的平原更加兇險。
幸好平原視野開闊,蘇酩很快找到了正在交戰中的軍隊。他最先看見的是一座巨大的魔像,泥土顔色的巨大圖騰屹立在荒野之間。哪怕巨像隻有半身,也有幾十尺高。魔像頭頂,如同山羊一般的巨角旋向身後。
蘇酩能認得出魔族原身,自然也就明白這是魔族的圖騰,對他沒有威脅。他更靠近一些,借助天庭陣後的鏡子辨認出雙方位置。很快他發現還有更簡單的辦法,魔族士兵皆身穿鐵甲,戴着面具,絕對不會弄混。
可是,也正因為魔族人看不見臉,蘇酩認不出哪個是薛常,甚至不知道薛常在不在眼前的軍陣裡。
身在近處,蘇酩聽見狂風都壓不住的吼叫聲,那是來自巨大圖騰的吼聲。
蘇酩猶豫着要不要找人問問,巨大魔像轉過頭來,向蘇酩伸出手。覆滿岩石的臂膀移動着伸向地面,利爪在蘇酩身前不遠處張開。
蘇酩心領神會,飛身順着魔像手臂向上,一路攀至它肩頭。
站在高處,整個戰場便能一覽無餘。蘇酩看着底下的士兵,不難發現不管是魔族的士兵還是天兵,都比妖族戰場的那幫家夥有本事。到底天庭還是更重視魔族,派了更精銳的士兵來。
接下來的一幕讓蘇酩目瞪口呆,本來兩軍正常交鋒,突然從地裡冒出大量尖銳的土刺,堅硬的刺紮穿铠甲,在活人身上生生開出血窟窿。無數人被狠狠頂起,又在土刺收回後摔在地面上。天兵陣後方不得不使用範圍比較大的結界封鎖地面,而陣前的士兵們無所遮攔,一旦中招,難逃一死。
眼前一切隻發生在瞬息之間。
如此兇狠又大範圍的殺招,卻能精準地避開魔族士兵,隻刺在天兵身上。蘇酩目測剛剛土刺生長的狀态,快速意識到這個法術無論是範圍、速度還是精準程度都難以估量。
蘇酩将其與不久前自己燒死天兵的手法對比,他雖然沒有使出全力,可逐漸散開的火星碰到目标,他才會施法進行下一步焚燒。眼前的法術覆蓋了幾乎整個戰場,又是同時快速刺出快速收回,更精準地隻打在天兵身上。
眼前的招式,他做不到,魔族應該沒有旁人能做到了。
“師父?”蘇酩小聲嘀咕,“你用這種程度的法術打仗嗎?”
周圍看不見人,蘇酩也沒有透過面具認人的本事,可眼前場面,不是楊千柳幹的還會是誰呢?
不一會,魔族巨像内部傳來沉悶但熟悉的聲音:“你說千柳?他不在。”
“欸?”蘇酩蹲下湊近巨像脖頸,“薛将軍,是你在裡頭?”
“對啊,這是我的圖騰。”薛常的聲音聽起來仍然很精神。
蘇酩并不覺得意外,不過……楊千柳不在,不在!
“将軍啊,剛剛那個尖刺,是你的法術?”蘇酩吞了一下口水,他覺得剛剛那種法術超出自己理解的範疇了。
薛常笑答:“是我的。”
“厲害。”蘇酩一時失語,又看了看身下的戰場。
剛剛薛常在一瞬間捅死了無數天兵,而且對方還不是蘇酩遇到的那些幾乎不會武的人。面對身前瞬息萬變的戰場,蘇酩連使出大範圍法術信心都不一定有。
“我也覺得我收放都挺迅速的,”薛常難掩得意,“大家的配合也非常完美!”
“配合?”蘇酩摸不着頭腦,突然又覺得事情不簡單。
薛常大笑道:“我自己當然不可能瞄得這麼準啊,你在想什麼!”
“呃……是嗎。”蘇酩覺得可能是天太冷,自己凍傻了。
薛常解釋道:“我負責按照定好的陣型施法攻擊,每種陣型都隻打特定的位置。用魔族的吼叫聲提示大家接下來是哪種陣型。”
“居然是用陣型!”蘇酩思索着,“那就簡單一些了,可是如果傷到自己人怎麼辦?”
雖然不需要手動瞄準能省很多事,但覆蓋幾乎整個戰場的有規律攻擊仍然不是一般人能駕馭的。薛常雖然是借用圖騰施法,想要達到随心按照陣法變換攻擊方式,恐怕也經過了不知多長時間的練習。
再者,就算魔族士兵訓練完備,也不能保證他們每一次都能完美執行陣法。失誤一次,按照土刺的殺傷力,人多半是沒救了。
“那沒辦法,”薛常的語氣很平常,隻帶着些許無奈,“我們已經訓練很多次,再出現失誤就隻能自己受着,我顧不到那麼多。”
談話間,又一片尖刺拔地而起,土地上又多了星星點點的血色。兵甲破裂和嚎叫的雜亂聲響淹沒在呼嘯的冷風中,血液破體而出時幾乎就冷卻結冰了,一絲熱氣來不及彌漫開就徹底冷卻。
此處的天兵們比起妖族戰場上的家夥強了很多,可是總體看上,他們仍然被魔族士兵壓制。無奈天兵人數衆多,後方大批士兵嚴陣以待,他們似乎還會給陣前的同伴提供法術防禦。如果沒有大範圍的尖刺快速殺死大量敵人,恐怕魔族就要面臨長時間的苦戰了。
“好冷。”蘇酩頂着狂風,勉強在巨像肩頭坐穩。
薛常開口道:“畢竟到寒季了,天庭多少人還沒開始打架就倒了。最近他們好像随身帶着能護身的東西。”
抵禦嚴寒的護身符?蘇酩莫名想到了之前楊千柳給的樹葉子。能不能也給他搞一個差不多的東西,他也快凍出毛病來了!
“寒季是指冬天嗎?”蘇酩總覺得不對勁。
薛常苦笑:“魔界可沒有春秋,隻有暑季和寒季,昨天短衫今天棉襖都是尋常。這才剛剛開始,後面還要更冷。”
“嘶……”蘇酩大駭,“還要再冷?真會凍死人的!”
“以前确實有不少人被活活凍死。”薛常的聲音又變得平靜哀傷,“中部的墳郡也就最近才沒那麼可怕。”
“汾郡?”蘇酩頭一回聽到這片平原的名字。
“哈,是露骨了些,”薛常苦笑一聲,“不過放在千年之前,這片土地實實在在就像巨大的墳茔,埋了不知道多少人。所以大家笑稱墳郡……滿眼都是野墳,數不清了。”
蘇酩沉默無言,原來是萬裡孤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