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難免落人口舌。
玄門沒有比凡間好太多——起碼在遵循舊制方面一樣,森嚴且不容挑釁。
“那你呢?你過些日子便能下山曆練了吧?”方子泓問。
楚秋比方子泓早入門,算着日子,正好能在試會前下山曆練。
事實上去年楚秋便能請示下山曆練,隻是一再拖延。
他本欲待到方子泓也能請示下山曆練了再一齊。
楚秋幫着他掃落葉,道:“如若你不打算下山,那麼我便繼續留半年。”
他的師父好說話,性子較為溫和,也不會強求弟子下山曆練。
用師父的話便是,這每一年下山曆練的弟子那般多,去了又回,回來了又去的,誰會在乎哪個門的弟子有沒有下山曆練去。
方子泓聽見他這般說,挑了挑眉
這便是要一同下山曆練的意思了。
路上多個伴也是多一分照應,方子泓笑了笑。
然而三日後,楚秋在山門外不僅見到了背着包袱的方子泓,也見到了一個出乎意外的人——
“驚奇什麼?這師父陪徒弟下山曆練很奇怪嗎?”掃地郎嘴裡還叼着一根幹草。
楚秋這才發覺自己的表情沒有半點收斂,趕忙整理了一下,吞了吞:“倒也不是……”
“看來徒弟,你這好友可不待見為師。”掃地郎挑唇一笑。
方子泓隻覺額頭隐隐有青筋凸起:“正經點。”
“怎麼?我還不正經?”掃地郎拂了拂衣袖。
楚秋這才發現他今日穿了一身新衣裳,比起先前一貫的裝扮,今日他穿得倒是端正許多。
方子泓扶額:“不是,我說的是你的舉止。”
“嗤,老子向來不屑于同你們那些弟子師父一般做派。矯揉造作,叽叽歪歪的。”掃地郎吐出嘴裡叼着的根兒幹草,滿臉的鄙夷。
方子泓撇嘴:“也不知道是哪個家夥,說是怎麼說都是我師父,怎可獨留于山上,眼看着我下山曆練危險多多?都快要落下淚來了,還說理應跟着我下山曆練去。”
“我這不是擔心徒兒安危嗎?”
“你這不是饞了山下的酒嗎?”
一師一徒就這般拌起嘴來,楚秋牽着黃牛在一旁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最後是這師徒倆你一嘴我一句地吵着下山,楚秋默默在後面堵上了老夥計的耳朵。
……
路途遙遠,師父不僅為她備下許多盤纏,亦為她添了兩身新衣裳,還有些許裝備。
霜圓狸此行不同她一起了,師父要将它從江知缇身上拿開時,它抓着江知缇的袖子哭哭唧唧。
不是舍不得江知缇這個人,隻是跟着江知缇下山的話能夠吃好吃的。
跟着道尊它能吃什麼?什麼都不能吃,最多隻能吃點兒靈花仙草——這确實是道靈獸應該吃的,可是說到底了,它是狐狸,要吃肉,要吃好吃的,而不是吃這些花花草草。
最後它還是被道尊從江知缇身上撕下來了,整隻狸子萎靡不振。
江知缇看着但也沒有伸出手,一路上帶着個顯眼的道靈獸,的确不大方便。
朝師父拜禮後她一再承諾會按時抵達慈順京,路途雖遠,但于她而言是一次難得的曆練。
隻是在下山前,她望着師父抱着霜圓狸轉過去的背影,一時有些莫名。
雪還在下,如今的她不畏風霜寒冷,站在松下看見師父轉身漸漸離去的身影,她才後知後覺這是一種名喚“難過”的情緒。
她的師父在這飄零風雪之中,孤寂地行走了上百年。
劍柄的流蘇她攥緊又松開,幾番來回後,她便朝着師父的方向跑去,伸出雙手,抱住了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