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姬問的沒錯,未亡之人去冥府做什麼?
女子咬了咬嘴唇,什麼都沒說,卻是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起來。
奢姬不為所動,輕笑一聲,道:“姑娘,你既然能來這兒,就應當知道規矩,說出你要去到哪裡,為何而去。”
金璃聽到這裡,有些詫異地,她憋了很久,這才小心翼翼詢問明楹:“為什麼?”
哪有客棧打聽客人隐私的道理?
明楹道:“規矩就是規矩。“
金璃:“……”
女子一聽,連忙搖頭,又伸手胡亂地将臉上的淚水抹去,這才斷斷續續道:“我本是京中人家,嫁人不久便有了身孕,隻是家中忽逢變故,我們不得不離開京都,逃亡到一個叫做清水的小村鎮,可惜因為路途颠簸,我兒天生便體弱患有心迹,我擔心他,自幼便讓他呆在家中,可是三月前正是新年,家家戶戶的孩子們都出門玩耍,我實在是拗不過那孩子……便、便讓他也出去了。”
話到此處,她更是哭得極其悲恸,客棧内一時靜悄悄的,金璃被這女子情緒所感染,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女子哽咽道:“我兒死于心疾,我未能見到最後一面,後悔極了,家鄉有人給我出主意,說是鎮上近日來了個相當了得的道士,他可助我去到冥府,見我兒最後一面。”
明楹搖頭,她從闆凳上起來,有點兒不解道:“生死有命,你兒子既然有心疾,你就早就應該有所準備,為何要費勁千辛萬苦下地府來尋,我看你對于這裡絲毫不驚訝,你是知道這裡的……顯然你為了尋你兒子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但是……為什麼呢?”
明楹是真的不解,她早就知道自己兒子總有一天會死去,為什麼如今所表現出來的完全是一副不能接受的樣子?
女子道:“我未曾怨恨過命,也未曾怨恨過那日來家中邀他去玩的孩子,我隻怨我自己,是我讓他生了一副這樣的病體。”
明楹搖頭,“所以你找他想要做什麼呢?你又何錯之有?每個人的誕生皆是有道理的。”
女子怔然不語。
明楹望着對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忽然說:“你說有個道士,可以助你來到冥府?”
“所以你能來這裡,全然是那個道士的功勞?”
女子不明白明楹為何忽然在一起這個問題,她點點頭,有些迷茫道:“是、是……那道士說,要去冥府,就要通過三界客棧,普通人是無法來的……”
客棧如此有名,一個有些本事的道士知曉,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但是這道士竟然有本事讓這個凡人女子找到客棧的路,這就很是奇怪了。
三界客棧的确是三界的通行處,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一睹客棧的真容,隻有真正被客棧氣道所承認的人才能看見。
——這女子顯然是個例外。
明楹一時間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看了看奢姬,奢姬意會,微微颔首。
她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暫住下來吧。”
女子大喜過望:“那掌櫃……我、我是不是可以去冥界了?”
奢姬聳肩:“這可不是我說了算。”
她又喚道:“碧眼兒——”
可惜沒人應她。
奢姬氣急,又喚:“碧眼兒!”
金璃這才看見先前那隻撲到自己的小狗不知道從哪兒竄了出來,一躍躍上櫃台,金璃心想:原來它叫碧眼兒,是因為它的眼睛是碧綠色的嗎?真是……真是好生敷衍的名字。
奢姬從桌面上拿出一張金紙,她用煙鬥輕輕一敲桌面,一隻沾好墨水的毛筆便自己從硯台上蹦起來在金紙上寫寫畫畫。
這等法術對于其他人來說不過什麼,就算是金璃也是見慣了。
但是那女子是個凡人,見筆自己寫字,饒是有心理準備也是吓得不清。
那筆自己寫完之後,又重新躺回硯台上,碧眼兒将金紙拖過,一腳掌印在上頭,金紙上頓時發出柔和的金光。
它将金紙遞給那女人,說道:“這便是你的客房,你握住此符,莫念三聲自己的名字即可入住。”
那女子一聽小狗竟能口吐人言,竟也隻是愣了一愣,随即便點頭,按照碧眼兒的說法照做,須臾之際,她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大堂裡。
“此事絕不簡單!”女子一消失,明楹馬上說道,“我覺得這個女人口中所說的道士很是可疑。”
奢姬翻翻眼睛,露出一個“這還用你說”的表情。
一旁的金璃都懵了:“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明楹瞥了她一眼,将笤帚塞到金璃手裡,隻給她留下一個潇灑的背影。
金璃愣了愣,隻好朝着奢姬投以求助的目光,奢姬卻隻是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