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皓:“略識得幾個字。”
夏老二收好鐮刀點點頭,“聽你口音,不像是我們這裡的。”
崔皓:“說來慚愧,晚生籍貫東京,家道中落,孑然一身……”
見夏折薇悄悄豎起大拇指,他壓住唇角,清咳一聲,“幸而得令愛薇薇青眼,他日高中,必能光耀夏家門楣,還望叔父垂憐。”
夏老二:“文鄒鄒我又聽不懂!你小子能把地救回來比什麼都強!”
言罷,拽住他朝外走去,數步後又停下,蹙眉揪起他胸前的領子,“穿的這是什麼玩意?先換上我的,一起買硫磺粉下地!”
留在夏家闆上釘釘,崔皓跟着夏老二往回走,習慣性去看夏折薇,發現她并沒有想象中那般雀躍。
他耳尖,聽到夏候昙小聲嘟哝,“阿爹連阿姊的衣服也認不出。”
待他換好夏老二的衣服再出來,夏折薇笑眯眯沖他們揮手道别,“早去早回,我給你們多煮點飯。”
夏候昙低語感慨:“很少見阿姊這麼積極做飯。”
夏折薇掐她腮幫子,“你閉嘴!”
崔皓微微偏頭,垂睫掩住笑意,擡步跟焦躁的夏老二買硫磺粉去了。
買完回到地頭,夏老二将短褐一脫,下巴一擡,斜睇給他一個“你也脫”的眼神。
崔皓有些局促:“伯父,這不好吧?”
夏老二不耐煩了,直接上手去扯他的系帶:“磨磨唧唧娘們兒似的,趕緊脫。”
夏折薇做好午飯,喚夏候昙去地頭給兩人送飯,轉頭想把二狗子的髒衣服洗了,左看右看都找不到,看夏候昙挎着籃子還沒走,問她見了沒有,方知阿娘早拿去洗了。
夏折薇沒事做,幹脆從她臂彎裡取走籃子自己送去田裡。
遠遠瞧見熟悉的黃土地裡有條白花花的人影躬腰正忙,自家阿爹時不時還要嫌棄催促“磨磨蹭蹭沒吃飯呐!”
可不是沒吃飯嗎?落難公子哥哪裡又會這些?甯可種田也要留下,也不知他是為了什麼。
“笑什麼笑?吃飯了沒?吃完你也下地!”正樂呵間,夏老二扭頭看她。
崔皓光着膀子正悶頭幹得揮汗如雨,一聽是夏折薇來了,沒來由紅了耳根。
“杵在那裡做什麼?不會是等我閨女親手喂給你吃吧?”夏老二塞了一嘴湯餅,含糊不清道,“你小子休想!趕緊給老子過來!”
崔皓沒穿上衣,這會兒滿手髒污,地裡沒水源洗手,捂胸會弄髒自己不說,也沒法好好吃飯,頓時進退兩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還想留在這裡,夏老二再催時,隻得硬着頭皮轉身朝地頭走。
夏折薇:“诶?二狗子,你身上怎麼這麼多紅痕啊?”問完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二狗子細皮嫩肉,應是被粗糙的麻布剌傷了。
這下崔皓不止身上紅,耳朵也紅了,“堂而皇之盯着男人的膀子瞧,你知不知羞?”
他這話夏折薇可不大愛聽,“嗤”輕蔑一笑,“白斬雞似的,你能有什麼看頭?”
崔皓低頭看看瘦弱的自己,又看看渾身腱子肉的夏老二,默默攥緊拳頭,狠狠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大口飯。
飯後三人繼續翻地。
夏老二一視同仁,罵完夏折薇罵二狗子,“吃飯不含糊,種地瞎磨叽!上午翻得勉強能看,下午這是怎麼了?去!讓薇薇教你。”
撒硫磺粉、拿犁耙将土地犁得平整,再拿鐵鍬起壟,這些都還好說,可撒肥這事,别說初來乍到的二狗子,夏折薇幹了這麼多年也不愛幹。
肥料由曬幹後磨成粉的糞便與草木灰混合制成,氣味不大好聞。風一吹,身上頭上到處都是,别提有多難受。
夏折薇突然感到有些歉疚,從帕子上撕下兩小團布遞給他,“你用這個把鼻子塞上會好一些,實在受不了就走吧。”
他本就不大自在,夏折薇在這更增窘迫。崔皓看都不敢看她,垂眸将那兩小團布塞進鼻子,“謝了!”随即入鄉随俗扯起嗓子:“伯父!我學會了,讓薇薇先回去吧!”
種地辛苦,沒見過這麼愛折磨自己的。再說了,等他家裡人找來,能接受嗎?
夏折薇看傻子一樣看着他,“你發什麼瘋?”
崔皓煞有介事:“既要做你的‘外子’,哪還能讓你這麼辛苦?”
夏老二背着手過來,聽到這話點了點頭,“是個會疼息婦的。七天後,若是麥苗能重新長出來,我就把薇薇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