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千?”郎中停下腳步回頭打量他。
夏老大連連作揖,“行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呀郎中!”
“那點錢,我看你也不用找我,直接去西行街,随便挑家紙紮店,讓老太太風風光光走後事罷!”郎中冷哼一聲,頭也不回走了。
“薇薇啊,你看……這也不是大伯一個人的娘不是?你家還有多少錢?能拿的拿出來罷?”夏老大笑得憨态可掬,拍拍夏折薇的肩膀。
夕陽徹底沉落,灰暗于頃刻間鋪天蓋地。糊着綠紗的窗子沒關,夜風不請自來,吹得桌角拇指長的蠟燭火光搖曳,屋内的虛影急劇晃動,像命運般不可琢磨。
紅色的燭淚無聲滴落,夏折薇捏緊算珠,嗓音因長久缺水變得艱澀,“回去我同阿爹說。”
大媽媽病得夏老大家人仰馬翻,哪裡顧得上張羅夕食。家中知道她要進城,不會給她留飯。正值飯點,美食飄香,叫賣婉轉,夏折薇繃緊嘴唇,目不斜視穿過長街。
錢沒了可以再賺,她情願大媽媽隻是裝病。
夜色漸深,熟悉的村莊寂靜中沉睡,唯有夏家小院孤燈長明。摸摸甩着尾巴熱情撲來的小呆,夏折薇沖坐在家門口的薛勤娘埋怨道,“娘怎麼還不睡!”
“再不回來,我就要出去找你了。”薛勤娘抹抹眼睛,擦去困出的眼淚。
“大媽媽病了,所以多待了會兒。”夏折薇将郎中的診斷說給她聽。
薛勤娘強笑道,“你爹睡了,就不擾他了。明日我們舉家去城中看看你大媽媽。餓不餓?”
夏折薇哪有心思吃東西:“我回房了,娘也早點睡吧。”
她推開房門,手提的夜燈幽幽放光,照亮帳中少年潮紅的面容。
他應是睡得極不安穩,幾乎在夏折薇邁過門檻的同刻睜開了眼睛。
燈火昏黃潤玉顔,墨發淩亂停烏雲,雪肌初醒泛霞光,雙眸迷離氲清泉,丹唇半啟隐編貝。杉木靈秀裁為骨,芙蓉隽麗挪作皮。淡雅妖冶,集與此身。
哪怕這厮總不當人,半夢半醒睡眼惺忪的模樣确實好看,夏折薇可恥地被他蠱住了。
“你還知道回來?”勾魂攝魄美豔似狐的美少年開嗓後,瞬間變回狗裡狗氣的二狗子。
“大媽媽意外昏倒多待了會兒,阿娘讓明日全家都進城探望。”夏折薇摸上他的狗頭,有些發燙,“你今天又用冷水沐浴了?”
崔皓搖搖頭,“今日不曾沐浴,更不曾着涼。”
天氣轉熱,之前冷水沐浴依舊生龍活虎的猛人,确實不大可能得上風寒。夏折薇打濕帕子,敷到他額上。
崔皓清醒了些,掀開被子,翻身下床。
“诶诶诶你幹嘛去?老老實實躺着吧!”夏折薇趕忙拉住他,“你那是什麼古怪眼神?今天實在沒心情和你鬥嘴,改天我們再戰。”
崔皓:“怎麼就沒心情了?”
夏折薇在他身邊躺好,“我大媽媽病了。”她将今日之事連同自己的猜測講給他聽。
崔皓呼出一口熱氣:“可曾去太平惠民局問過?”
“這地兒窮,怎麼會有那種鋪子?”夏折薇的眼皮越來越沉,“叫它太平惠官局還差不多,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哪能有那些官老爺重……”未說完的話變成了綿長的呼吸聲。
獨屬于少女的馨香花香般襲來,崔皓悶喘一聲,推開纏來的手臂。
存着滿腔心事,夏折薇睡得極淺,“臉紅成這樣,你究竟怎麼了?”
崔皓不大自在,兀自鎮定道:“因你至今未孕,晚上你娘單獨讓我喝了碗淫羊藿煮的粥。”
怪不得阿娘對她欲言又止,夏折薇跟着坐起身,心情一言難盡,“明知有問題你還喝?”
那厮猶老神在在:“他們現在還隻是懷疑我,等懷疑到你頭上……”
夏折薇撲過去捂住他的嘴,探出床帳确認屋外沒人蹲牆角才心下稍安,“大哥,你可小點聲吧!”
禁不住迎面而來的溫溫軟軟,三狗子彈跳着蹦出來同她打招呼。
夏折薇已知人事,火燒屁股般從他身上彈開,縮回床角小聲嘀咕,“它怎麼又尖起來了?”
“你說什麼?尖?”他俊眸微眯緩緩傾身,似是山雨欲來時的深淵,惑人靠近的同時又直覺危險想要逃離,“你說我……尖?你、确、定?”
夏折薇自知失言,不敢同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對視,慌亂偏過頭去,“我錯了!”
他沒有回話卻離得很近,呼出的灼熱之氣一下下打在她的耳廓,燙得她面熱腿軟。夏折薇以手臂撐住忍不住想要下滑的身子,舔舔發幹的嘴唇。
那道目光猶如實質,似是跟着停留到她的唇上,夏折薇心如鹿撞,無意識攥緊了身下的床單,“明天還要去看大媽媽,你可别亂來!”
“亂來?怎麼個亂來法?”他稍稍退遠了些,嗓音越發低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