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跟着步殺回了房間,任他用加厚二層被把我裹成了個球,我心虛地縮進被窩裡,緊緊閉了眼睛。
門窗落栓的輕響後,再無聲息。又過許久,夜深人靜,我睜眼,悄悄掀開被子一角。望見近門處,一抹暗影盤凳倚窗而坐,隐于夜色。
我腦中一團亂麻,王嫂不提便罷,她一提,我滿心滿眼腦都是煮飯的事兒啊!
真的……好喜歡他呐……若是使些小手段就能把他留在身邊,為什麼不呢……我糾結極了,要不要……賭一把?就這麼……把飯給煮了吧?
小心翻下了床,我輕手輕腳地靠近睡在長凳上的步殺。然而,我果然是個有賊心沒賊膽兒的,指尖都碰着他了,卻又驚的立刻縮了回來,跌跌撞撞爬回床去。
緊緊蒙着棉被,我大口大口喘氣,稍稍緩了慌亂,胸口就又開始像揣了隻小貓一樣,抓心撓肺的怎麼也停不下來。側耳聽了聽動靜,我壯了膽子掀開被子,光着腳再次溜下床去。
隻是這回,才走到一半,便被一雙幽明的眸子給攫住了。我僵直片刻,扭頭就往被窩裡鑽,尴尬至極,悶着聲音信口就胡謅,“我、我做噩夢了,吓壞了……就是……就是起來瞧瞧你還在不在……”
話落,我便後悔了。喵的,應該什麼都不說,從從容容倒杯水喝掉上·床睡覺才是正解啊……編什麼理由啊,這都是什麼爛理由啊!
我正懊惱不已,卻覺身下床鋪微沉。擡眼望去,隻見皓月清輝下,如松挺直的暗影坐守在床腳之側。他垂覆的鴉睫掩了幽眸,聲音低沉而輕緩,似草原月夜悠悠響起的馬頭琴,“睡吧。”
我呼吸一窒,埋頭咬上被角,突然覺得自己方才的所想所為實在是龌蹉至極。向被裡掩了滾燙的臉,我不知所措,怎麼辦……好像,越來越喜歡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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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來,步殺不在。
我滿院子找了一圈,沒有找到。跑去問了王哥王嫂,卻也說沒有瞧見。沒心情洗漱,吃不下早飯,我就那樣蹲在院子裡,無措的什麼都做不了。
直到太陽完全升起,步殺才沾了滿身的露水推門而入,看到蹲在院中的我,微微一怔。我驚喜地起身,低垂的眉眼終于舒展,彎了一半,又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梳洗,忙掩面,轉身跑進屋去。
用完早飯,我幫着王嫂拾撿碗筷,步殺突然淡淡開口,“早上,我去練武。”
我愣住。
咦~咦咦咦~他這是,在和我解釋?
步殺皺了皺眉,又道,“該走了。”
我回神,好、好跳躍的思維,脫口就道,“不要。”
“……”
“我、我是說,我們再多待幾、嗯,就一天。多待一天也好,不要……這麼快……”
“……”
“喵的,你好歹讓我先把筷子放下啊!”
步殺直接抗了我,按在院外馬兒的背上。我是在馬背上揮着筷子與王哥王嫂告的别,匆忙的連道謝的話都沒講完。一路上,更是快馬加鞭,片刻不停。這一天的行程比以往都要趕。
日将西落,我們到了一處熱鬧的城鎮。有高大的城牆,有零星的守衛,還有沿街店鋪敞亮,燈光如晝。
我不安起來,“這是到了東臨都城了麼?”
步殺淡淡垂眼,“還有一日馬程。”
隻有,一日了啊……我的心情登時低落起來。
城鎮比我曾見到過的都要繁華,還能見到不少衣着奇特的異國商旅,他們似要參加什麼重要的慶典朝會,都從四面八方湧來。城中的客棧早已滿員了,我們試着借宿,卻沒有人家願意收留。很奇怪不是麼,小村落貧窮封塞,卻多夜不閉戶熱情好客。反倒是這些富裕通達的城戶,一個個大門緊閉,戒心重重。
牽馬路過座精美富麗的小樓時,一個花枝招展的紅衣女子扭腰迎了上來,招着絹帕掩嘴笑道,“呦,爺,進來坐一坐麼!”
我震驚了,媽蛋,花樓!
我拽了步殺就要走,步殺卻滞住腳步,“可有房間。”
女子一愣,而後嘤嘤笑道,“瞧爺說的,咱們這兒哪能沒有房間呐!”
我死死拖住步殺,“不許去!不許去!!我們快走!!!”
步殺拎小雞似的将我拎起,随手撂給女子一錠碎銀,向小樓走去,“一個房間。”
女子愣了又愣,追喊道,“哎,爺,爺!咱們這裡可不許自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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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在桌上,悶悶不樂,“露宿城外不好麼,新鮮空氣綠色氧吧,還能躺在草地上數星星啊!傍晚路過的那個大山洞不好麼,點堆冉冉篝火,聞着暖暖幹草香多惬意呐!城南的聖母廟不好麼,有牆有瓦有貢品,遮風擋雨還有聖母娘娘坐鎮護宅……”
步殺檢查了房門窗戶,淡淡打斷我,“睡覺。”
我心中的郁結之氣騰地燃了起來,梗着脖子道,“不睡!”
步殺皺了眉頭,将我拎到床上,伸手撈了被子裹我。我掙紮着推開被褥,心中惡心的不行,誰知道這被子上都沾了什麼!他出手抓我,又要将被褥堆在我身上。我就勢一滾,躲開他,“我不蓋!我不蓋!我死都不要蓋!”
他眉頭皺的更緊,“莫要鬧我,你會染風寒。”
“風寒?才不會呢!我的風寒早就好了!”
他依舊蹙着眉,我思緒百轉,忽而憶起好像自從上次感冒發燒後,我們就從未在野外露宿過,還時不時有難以入口的姜湯,每夜必備雙層加厚棉被。我不可思議的睜大雙眼,“所以,你執意要尋着這麼處地兒,是怕我睡在野外或破廟着涼生病麼?”
步殺擡眼,認真地看着我。
我詫異,“我才沒有那麼弱呢!”
“你比我想的要……”他說着,皺眉停住,似在認真思考合适的詞語。我望着他,卻見他突然擒住我的手腕,三指并力一握,松手時,三道深紅指印赫然顯在我白皙的腕間。他眉頭又緊,憋出兩個字來,“嬌貴。”
我呆住,手腕火辣辣的疼,疼的我眼淚直在眼眶中打轉,“用、用說的就好了啊!這種事兒就不需要再親自示範了啊!!”
步殺, “…………”
“你以前怎麼就沒有這種正确的認知呢,還一直兇巴巴的,”我小聲嘟囔,“剛見面時,你還把我的胳膊給卸掉了呢……”
“不會。”
“嗯?”
“不會再卸你的胳膊。”
我噗嗤笑出聲來,“步殺,你怎麼這麼好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