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谷到花園的接口處搭了個圓形的大台子，漂浮在花園之上，微微低于峽谷口。峽谷口那裡多了個弧狀的梯形看台，幾個人揮着魔杖還在裝飾。

森伯克馬戲團的人已經在台上排練了，那隻病獅子也在角落裡表演自己的噴火舞火鑽火圈小連招。

看台上方有個人影，單手舉着觀劇鏡，身體微微向前傾。

“哎。”他歎了口氣。

“鎮長先生在擔心什麼？”赤若冥慢悠悠地走到查紋身旁，優雅地打了個招呼便在不遠處坐下。

查紋微微颔首，“隻是沒休息好罷了。”

“那怎麼不趁慶典開始前睡會兒覺去？”

“不行啊，要忙的事情比花圃裡的雜草還多，裝飾、排練、吃食……”查紋長歎一聲，掰着手指頭列舉自己要做的事情，忽然想到什麼，一指不遠處的小屋子，道：“……哦對，還有給阿婆帶的麒陽峽谷微縮模型還沒給她呢。”

“阿婆？”

“守花園的那位女士，曾經的夢想是遊覽完這世間的一切奇特風景。”

夕餘嗎？赤若冥随着查紋的手指看向那個矮矮的木屋。無論是擺設還是相片，他都沒看出夕餘有這樣的愛好。相冊裡的人由多變少，由風華正茂到年華老去，背景一直是羅薩甯小鎮。

就仿佛老一輩的漂流已經成為過去式，這顆椰子在羅薩甯紮根，再也走不了了。

她的孩子倒是繼承了祖輩的衣缽，從此一去不複返了。

直覺告訴赤若冥查紋跟夕餘一家一定有些關系，不然查紋為何要特殊對待夕餘呢。

“哦，很有意思的夢想，但為什麼不去實現呢？”赤若冥決定套話，他餘光瞥見空微在下面幾階座位上邊看馬戲團排練邊寫寫畫畫，還順便豎着耳朵聽他們在聊什麼。

一心三用？也不怕最後什麼都沒幹成。

查紋道：“還能因為什麼，孩子在的時候想着等孩子長大成人自己就自由了，孩子死後又怕自己走了孩子回來就找不到家了。軍隊那邊一直咬死了說沒這個人，我們又能怎麼辦呐。”

“羅薩甯裡像她這樣的失獨老人很多嗎？”

“隻能說不少，但很多人等個十幾二十幾年就不等了，領養個孩子當孫子養。當年要求是一家最少出一個，宣傳給的錢多，所以大多數人都去了。”台上馬戲團的人出現了個失誤，赤若冥看到查紋的手上出現了青筋，他比馬戲團的人還害怕失誤。

赤若冥又問：“聽起來你經曆過那些？我以為你是被調過來的。”

查紋原本就是羅薩甯小鎮的人？

查紋立刻矢口否認：“我是被調過來的，你知道的，畢業後政府分配，我們沒得選……征兵這種事每個地方都大同小異吧。”

查紋戴着面具，赤若冥并不能看到他的神色，隻能從語氣裡聽出他有些慌。

“那你當過兵嗎？”赤若冥忽然問。

查紋直接搖頭，腰彎了些，“沒，我沒那個勇氣，那個地方……太恐怖了。”他自言自語說着，聲音很小，似乎隻有他一個聽得見。

赤若冥裝作聽不見，又問：“晚上的表演會很精彩，不知道對于鎮長你來說，有沒有特殊來賓？比如家人或是愛人。”

查紋繼續搖頭，有些不想聊下去了：“我并未娶妻，也沒有家人在世。森伯克先生他們結束了，閣下不去彩排嗎？”

赤若冥起身，拍了拍衣擺上的灰，漫不經心道：“自然是要的，但我并不喜歡有人看我彩排，這樣就沒有驚喜感了。”

不遠處的空微靜悄悄地溜到了角落裡，遠眺到武寒辰在食魔花附近晃悠，兩人的目光在空中裝在一塊，互相比了個中指以示友好。

這邊查紋聞言也起身，說自己不打擾赤若冥了，先回去處理公務了。

問題是阿曼達似乎還在辦公室翻東西呢，赤若冥看向那個方向，沒有火光。

“你不去把模型給那位老太太嗎？别又忘了。”他好意提醒道。

查紋一拍腦袋，果然又忘了，讪笑道：“年紀大了不記事，不過能請您有時間幫我給她嗎？我得先回去處理昨天的一點事故。”

赤若冥瞥見一個黑影在空中閃過，點頭應下：“好，能問一下為什麼需要我代勞嗎？”

現在沒時間不代表以後沒有，為什麼對自己好感度高就讓自己去呢？

對方遲疑了一下，說了實話：“我有些怕那些花，太瘆人了……”

“我聽說這些花是你帶來的。”

“算是吧。”

“那還怕？”

“不怕您笑話，我膽子一直挺小的。若不是這花在市場上是獨一份的，沒有競争對手，我也不會選它。”

查紋離開了，赤若冥好奇地觀察那個小臂大小的微縮模型。當真是精細，連山腳的半根草都還原了，最突出的是崖壁上挂着個玫紅色的城堡，與周圍格格不入。

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

古卡斯說因為在羅薩甯才能開出這樣的花，而查紋和其他人的意思是查紋帶來了這些花，且其他地方沒有。

赤若冥又翻出古冊的那些信，拿模型壓着看完的，快速過了一遍。

信中提到次數最高的是食魔花和血魔的事情，都是已經探索完的劇情。

不對，赤若冥想：查紋最開始來這個小鎮是幹什麼的來着？

重新整理好信紙，第一頁最開始的那句“有一項目需一觀察員”中的“項目”抓住了赤若冥的眼球，再往後還有“實驗參與者查紋”。

也就是說查紋最開始是作為某個項目的參與者來到羅薩甯小鎮，血魔和食魔花都是後面出現的詞，與這個項目重合但不是同一個。

也就是說這個項目由查紋全權負責報告給古冊，且沒出過問題。

這些都是之前分析出來的第二條。

“查紋寫信于我，提到土地貧瘠……”

“幸好查紋來了，花來了……”

如果來的不隻有花呢？赤若冥将信紙收起來，金屬的卡片在手中跳躍，忽然變成那個夕火中士的銘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