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這種事,沈統領都會以要夜值為借口推脫,然而這次理由一出口,送帖的宦官卻讨好地笑道:“沈大人,殿下知道您素來事務纏身,特意向陛下替你求了假呢!”
沈統領無言,疑惑地在腦海裡搜尋記憶,最終得出一個很肯定的結論:他與這位翼王,完全不相識。
“沈大人有所不知,我家殿下一向欣賞大人才幹,”随後宦官壓低聲音道,“東宮一案,正是翼王陛下大力推舉大人調查。還請大人一定要賞臉前來才是!”
沈統領聽完更是一頭霧水,即使百般不願,隻得應允。
翼王,乃當今聖上的第三子,因為其母為當朝後宮最得寵的佟貴妃,故他本人也倍受寵愛。此子為人張揚、行事乖張。
皇帝對這位高調的荒唐兒子相當的包容,封地就在京城隔壁不說,隔三差五就準他回京探望母妃。翼王身為皇子卻大肆宴請朝臣,皇帝不僅不起疑、不發怒,甚至還幫着他給官員批假。
恐怕太子也沒有這樣的待遇。畢竟太子除了是皇帝兒子,還是大盛儲君,凡事都得按規矩來。
送走了翼王府的宦官,沈統領跑到城南門裡東側找了家常去的食攤,要了碗冷淘。
所謂冷淘,其實就是一類涼面。
面館的主人,是位一位中年布衣漢子,沈統領是他的老顧客了,故他一見沈統領的身影,立馬就開始下面。他将面煮至恰好,撈出後投入冰水盆中過涼,再将水分瀝去。面抛進碗中後,他熟練地鋪上黃瓜絲、蔥段、雞蛋碎等配料,後淋上一勺上井水冰鎮的香油。
等沈統領坐下,一碗冷淘已端上了桌。
攤主是從江南東道來京城投奔親戚的,在那麼多攤子裡,他的冷淘面是最正宗的最惹人回味的。
隻有一點太可惜,沈統領想:這個時代辣椒還沒傳進來。涼面少了辣椒,就像活人缺了一捋生魂。
沈統領一邊吃一邊思索翼王意圖為何,始終想不出來他這号小人物為何引起了翼王的注意。
難道翼王也是穿越者麼?
沈統領越想越覺得合理,這時餘光中瞥見一個熟悉的人影,當即把筷子一擱,站起來就往旁邊的巷子走。
無奈時已遲矣。
“欸?沈兄,好巧,在這碰到你。如此機緣,不如一起去醉滿堂喝上一壺?”
沈統領停也不停半步,“不巧,沈某現下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哎哎哎——”來人伸手攔住沈統領的去路,“我剛才才看見你在這優哉遊哉吃面呢,突然能有什麼要事?”
“不好意思,吃完就有了。”沈統領繞開了他的手,換了個方向走。
那人仍然不依不饒地追在他身後。
“咳咳,既然都到門口了,不如請我進去坐坐?”
沈統領微笑着拒絕道:“不了,崔兄,改日再訪吧!”
崔連溪從門縫鑽了過去,左顧右盼道:“哎呦,沈兄,你何時種了蘭花,好香。”
沈統領:……
他面前這個二世祖崔連溪,是京城巨賈出生,因為母親和皇帝沾點血緣關系,故說作有錢的皇親貴戚倒更準确些。
“沈兄,你這房子太小,也沒個下人什麼的,多有不便。我在城北有處宅子……”
“崔兄不必如此,”沈統領道,“還請崔兄另擇良人吧。”
崔連溪笑臉不減,“沈兄隻要答應與我妹子見上一面,此後無論有意與否,我都不再糾纏。”
一個主意浮上心頭,沈統領咬了咬牙豁了出去,“崔兄,你知道為何我這麼多年都孑然一身麼?”
崔連溪的馬上耳朵立了起來,生怕錯過沈統領接下來要講的半個字。
沈統領湊近,在他耳旁說了句話,崔連溪立馬了然地睜大了眼。
聽罷,他讪讪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多言,隻好為小妹另選婚事了。”
沈統領點了點頭,面色沉重道:“此事我隐言十年,還請崔兄不要講與他人。”
“自然,自然,沈兄放心!”崔連溪從腰間拿下扇子展開,對着臉搖了又搖,“咳咳,那麼沈兄先忙,崔某就不打擾了。”
沈統領看崔連溪離開,這才松了口氣。
崔連溪站在門口,望着沈統領家緊閉的大門,止不住地惋惜。
然而仔細一想,果然一切有迹可循。先不說沈統領那張臉長得就禁欲厭俗、四大皆空;再者沈統領年輕氣盛,府裡莫說嬌美的婢女,連隻母蒼蠅都沒有——他早就猜測:這樣的人不是身有隐疾,就是斷袖。
結果嘛,果不其然!
崔連溪把扇子别回腰間,喃喃自語道:“我就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身後的小厮見他自言自語一陣,忍不住上前問道:“少爺,沈大人答應了沒有?”
崔連溪擺擺手,“快别提了,他沈瑛沒那個福氣,做不成你們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