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習慎手握雕弓,目光如炬,全神貫注地瞄準了草叢邊緣那隻悠然吃草的兔子。
他蓄勢待發,正欲松開手中的弓弦,孰料遠方驟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那兔子受驚之下,四蹄猛地一蹬,身形瞬間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之中。
李習慎面色鐵青,憤然放下手中的弓,擰頭向身旁的随從怒斥道:“那是誰人,把本王的獵物都吓跑了!”
随從連忙伸長脖頸,目光遠眺,片刻後回禀道:“殿下,是十三衛的沈統領。”
沈瑛?
李習慎眉頭緊鎖,目光透過密林:這個家夥這時候不應該在哥哥旁邊嗎,怎麼自己一個人穿梭在林間?
“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身旁的侍從聞言後,小心翼翼地擡眼觑視九皇子的面色,隻見他面上籠罩着層薄怒,忙不疊地低首回應:“殿下…屬下聽說…聽說……”
李習慎不耐地用弓杆往侍從的肩膀一戳,罵道:“要說就說,磨磨唧唧的跟個閹人似的!你聽說什麼,快說!”
侍從手指不安地撚動着衣袖,目光躲閃,聲音低沉:“殿下,屬下隻是聽聞,未敢斷言其真僞。聽聞翼王此次秋獵,未帶太多随從便入了林中,有官員欲随行,亦被婉拒。”
“哦!”李習慎冷笑一聲,語帶譏諷,“你是想說,這沈瑛身為太子護衛,卻借機脫離職責,去與那李習越暗通款曲?”
侍從慌忙下馬跪地,頭觸地面,顫聲道:“小的不敢如此妄言!”
李習慎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冷聲道:“有什麼不敢的?依我看,此事多半不假。沈瑛這厮心機深沉,我哥哥大人氣量不與他計較,我可忍不了!”
除了太子,李習慎讨厭所有皇子。在他眼裡,除了他母親所生的,其他全是不堪入目的野種。
在這群野種裡邊,李習慎又最讨厭李習越。
李習越這個蹬鼻子上臉的四處拉攏結交名士,明擺着想跟哥哥争皇位。他那個娘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仗着有幾分姿色得了專寵,還想着母憑子貴,觊觎着空缺的後位。去年父親隐約有要立她為後的打算,幸虧有多位大臣聯名反對,彼時哥哥又才提出要為母守孝,皇帝心裡有愧,遂作罷,再也沒有提過立後的事情。
然而立後失敗,皇帝自覺愧對貴妃,更加寵愛他們母子二人。
又想上次他出宮遊玩的事被沈瑛報給了皇上,皇上知道後雷霆大怒,将他叫去罵了個狗血淋頭後禁足七天,還要求他在這期間必須每天抄經書釋義。
因為這件事,他一直看沈瑛不爽,哥哥卻對沈瑛多加禮待。這人不僅不知道感激,反而去跟全天下最不要臉的李習越勾結到一起去了!
李習慎一夾馬腹,策馬追上去,心中暗道:“是該給他點顔色瞧瞧!”侍衛們不知道這陰晴不定的祖宗又存了什麼心思想法,忙追随而上。
沈瑛拿起水囊往嘴裡灌,搖了搖發現已經沒幾口水了,準備下馬去旁邊的溪水裝點兒上來。這時候隐約聽見一陣馬蹄聲,他立馬鎖定了方向回頭望去,見一群人騎着馬快步而來。
領頭的那一個還有點面熟。
他一回想……哦,九皇子。
沈瑛心想,九皇子這小屁孩最愛無事生非,一身兒脾氣。一會兒給他打個招呼就馬上走,免得又搞出什麼意外的彎彎繞繞。
雖然秋獵不是一天兩天就結束,但是秋獵尋潭這件事因為有了翼王這個不可控因素,變得困難而緊張起來。翼王現在一定也大張旗鼓地以“找獵物”的理由派人尋潭。
因此不能耽擱,要盡快找到,免得被翼王捷足登先,他找到潭之後會怎麼樣?毀掉?
他水也先不裝了,系回腰上,再細看卻忽然覺得不妙。
九皇子一行人早就停了下來,那為首的李習慎騎在馬上,已經将弓拉滿對着他,上面架了一隻帶羽的箭。
沈統領看的時候,箭已經不在弦上。他來不及做思考,本能跳馬避開,可距離太近,箭矢已經迅疾破風而來,倏然擦過沈統領的右大臂側,劃拉出很大一條血口。
從遠處看,就像是李習慎那一箭把沈統領從馬上射翻下去一樣。
周圍的侍衛發慌起來。這可不是随随便便一個小民,九皇子再怎麼瞧不起沈統領,沈統領也是堂堂十三衛統領,是有名有姓的大盛官員,更要命的是——他還是皇上親衛,故意射他不也就意味着對皇上尊嚴的挑戰?
李習慎不比他們冷靜,他本來隻是想在沈瑛背後放一箭,擦着他衣服邊過,吓一吓他罷了。他對自己的箭術很有信心,可誰知道那頭沈瑛喝水喝到一半突然回頭,這一躲,反而主動撞箭上了!
若他不動,什麼事兒也沒有!
這後果多嚴重他當然知道,李習慎氣急敗壞地想。又擔心沈瑛真死了,趕緊沖上去查看。
沈瑛站了起來。李習慎已經行至他面前,看他還生龍活虎,馬上松了一口氣。
“沈大人,我方才在興頭上,一時激動竟然将你錯看成了一隻鹿…還好你無事,你應當不會怪我吧?”
沈統領沒理他,靠在馬身上,割開了袖子。旁邊有識趣的侍衛趕緊遞去酒壺,沈統領拿上就往傷口處傾倒。
李習慎給另一個侍衛使了個眼神,侍衛上道地拿出幹淨的布條,上前要給沈統領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