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諾不放心,還是親自守床,要随時觀察沈統領有沒有嚴重的排異反應。
魏太醫作為他的臨時助手,也被拉來守着。其他太醫不屑與一個江湖流子的胡人共事,太子也沒有強硬要求他們全得在一旁照看,有一個太醫院的魏太醫就夠了。
“畢大夫,您跟我說實話,您是不是認識這位沈統領?”
畢諾連忙擺手,“我不認識。”
“那您為什麼一見了他,就這麼勤勤懇懇地救他,現在還陪在旁邊?”
畢諾雖然心裡有鬼,卻理直氣壯用一種鄙夷的眼神瞟去,“我治了他,就得負全責。就算今天躺在這裡的是隻老鼠,我接手那一刻,我就必須全力救下。”
魏太醫還是覺得可疑,然而再問又顯得自己毫無醫風,不懂醫德。于是他叉開話題,又給畢諾講一些穴位知識。
李習慎一進來,魏太醫就不講了。畢諾還疑惑着,魏太醫已經在行禮了。
李習慎無視這二人,走到了床榻旁。燭光搖曳,映照着沈統領那張沒有血色的臉龐,這個人的氣息微弱得幾近沒有。看着那張慘白的臉,李習慎心裡有點不舒服:這還是活人的臉色嗎?
又看見沈統領肩膀上的傷口,那個箭傷疊上了咬傷,傷口創面不小,此刻已經被包紮了起來。他想起來——沈統領應該算是被自己害成這樣的。
“對不起,”他說,“我現在知道你對我哥哥一片忠心,你可千萬别死了。”
旁邊的兩人:……
“喂,”李習慎問魏太醫,“他幾時能醒?”
魏太醫面露難色,一言不發。
李習慎看向魏太醫旁邊的那個胡人。
“如果不出意外,快則三四天,慢則半個月。”畢諾答道。
“不出意外?”李習慎揚起下巴,“如果出了呢?”
畢諾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道:“那他會死。”
李習慎很想一腳踢過去,但這兩個人不是他的手下,他隻好忍住。
他負手在背,走出帳外,“哼!我明日再來看他。”
無論太子和翼王如何粉飾此事,九皇子故意射傷沈統領的事實,都是瞞不下來的。
皇帝本來就不喜歡這個兒子。九皇子雖然也是皇後所出,但與太子沒有一處是相同的,不聰明不機靈,又不好讀書,嚣張跋扈,成日在皇城惹事生非。他李習慎今日敢把箭頭對準他老子的親衛,那明天是不是也能對準他老子的腦袋?
皇帝龍顔大怒,結合李習慎之前的所作所為,竟然準備把他貶為庶人。況且太子哪哪都好,總有點心軟。有這個荒唐胞弟在,他日後執政勢必會受其影響。
不料這時候翼王出來替李習慎求情,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王位作陪:父親如果想将九弟貶為庶人,就請将兒子也一起貶為庶人吧!
皇帝知道李習慎看不起翼王。太子會為胞弟求情是理所應當,卻沒想到翼王會站出來為九皇子求情。
皇帝表面把翼王訓斥了一番,罰他跪了一個時辰,心裡卻越來越對這個兒子改觀。
輾轉幾日,九皇子終于等來了他的最終判決。
皇帝連封地封号也不給,就讓他頂着九皇子這個名号去西北守疆,一切職位升降均按軍制。
這個消息一出,李習慎心已涼了半截。皇帝也知道自己對九兒子有點狠,沒有立馬讓他收拾東西走人,讓他在京城過完冬再動身前去。
太子甯願李習慎是被貶為庶人,好歹能留在京周,此後皇帝心軟反悔也來得及将他召回。可西北路途遙遠,黃沙封山,小九這麼一去,還回得來嗎?
李習慎心裡難過,卻不願意表現出來,甚至還叫好起來:“去西北就去西北!反正我本來就不适合弄文舞墨,不如去領兵打仗!也要叫那群蠻子嘗嘗我李習慎的厲害。”
太子招手,“你過來。”
李習慎乖乖走到他跟前。
太子伸手,往他腦門重重一彈。
李習慎痛得直往後退了一步,太子說的不錯,他在皇帝那裡跪了很久,額頭已經跪出了一片暫時消不去的印子,痛得狠。
“你以為西北軍營是好玩的地方?”太子冷着張臉,“你無官無銜去到那,不是去領兵打仗的,是被人訓的。那裡可不比京城,物資貧瘠,人煙稀少,時不時有外族騷擾,你一個皇城捧着生養的,還想去那逞英雄?”
李習慎紅了眼眶:“哥哥,父親真的要把我丢到那荒涼地兒去?我就這麼讓他讨厭?”
太子無可奈何地揉了揉太陽穴,輕聲道:“當地太守不至于真的讓你一個皇子去當小兵,如此有損皇家尊嚴,父親也不會同意的。況且離啟程之日還有半年,這半年你要謹言慎行,不可再放肆。若父親看出你的悔改之心,說不準便給又你封王封号,你此番北去也可多些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