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應是伯爵迎接,招待到訪的皇帝,隻是伯爵正在國務省的辦公廳坐鎮,希爾又正在卧床,便隻能由管家漢斯小心地陪侍了。
“希爾呢?”萊因哈特左右環顧了一下,直截了當地問道。既然來了,就沒那麼多可猶豫的了,他想見她,僅此而已。
聞言,所有人的臉色都有那麼一絲的不自然和輕微的不易察覺的埋怨。
這個宅邸裡,稍微聰明點的人都能猜到,她家小姐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而且很可能不是在她家小姐自願的情況下。
既如此,面對近在眼前的罪魁禍首,衆人有些許情緒才是正常。
漢斯剛要回答,就聽到瑪麗嘉不滿地嘀咕了一句,“都說了我希爾姐姐不舒服......”
在場就沒有一個聽力差的。
所以一瞬間瑪麗嘉就感到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吓得她趕緊往赫達身邊躲。
漢斯感受到萊因哈特身上傳來的威壓,趕緊上前請罪,“小孩子說話不知輕重,還請您見諒。”
“看來伯爵府不歡迎朕的到來。”萊因哈特不知是玩笑,還是從現在的氣氛中真切的感受到了這一點。
但不管哪一種,都足以讓以漢斯為首的瑪林道夫家的人跪下請罪。
“還請陛下恕罪,小人們怎會有如此不恭的想法。陛下能夠駕臨,是小人們的榮幸,也是瑪林道夫家的榮幸。”
萊因哈特壓下心中的煩躁,他現在隻想快點見到人,至于别的,他不打算,或者說沒那個閑心去追究。
“你隻要告訴我希爾在哪裡,在做什麼就行了。”
聽出萊因哈特語氣裡的不耐,漢斯卻有些為難,“小姐确實是身體不适,正在房中休息。”
萊因哈特邊起身邊問:“她的房間在哪?”
“......三樓右手邊最裡面的......”
話音剛落就見萊因哈特已經走到了樓梯口,漢斯等一衆人阻止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人已經消失在了三樓。
這時,流肯擋在衆人身前,笑着道:“陛下和瑪林道夫小姐叙舊,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了吧。”
雖然态度尚算客氣,可眼神動作中透露的震懾,衆人又如何能看不出來。
漢斯推回欲上前,一臉不滿的艾倫和面無表情的赫達,然後笑着對流肯道:“您說的是,隻是我家小姐确實身體不适,也是我們關心則亂,讓您見笑了。”
“哪裡,陛下定會照顧好瑪林道夫小姐的,您毋須擔心。”
比起一樓大廳的你來我往,三樓顯得安靜極了。安靜到萊因哈特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越靠近最裡面的那扇門,心似乎跳動的越快。
什麼時候朕也如此膽小了呢,萊因哈特看着擡起的欲敲門的手,苦笑地想。
下一秒,有節奏的三聲敲門聲在空闊的樓道傳出去很遠,很久......
隻是并未從一門之隔的裡面傳出任何回應。
萊因哈特深吸口氣,随即說道:“希爾,是我。你要是再不說話,我就直接推門進去了。”
但依然沒有任何回複。
萊因哈特不由得想到剛剛在樓下,瑪林道夫家的人說她不舒服,難道不是因為她不想見他而搪塞他的話,而是真的?
想到這裡萊因哈特再也顧不上其他,直接推門走了進去。穿過外間,徑直來到了裡面的卧室。
發現他日思夜想的人,正緊閉着眼睛躺在床上,臉頰透着一抹紅暈,不像是不舒服的樣子,倒像是......睡着了。
而且睡的還很沉,否則不會在外面響動那麼大,甚至在他敲門進來之後都沒醒。
萊因哈特這才松了口氣,隻是不知是因為知道她沒有生病才松了口氣還是知道她不是故意避着不見他,又或者是幸好她現在睡着了,否則他第一句話要說什麼。
道歉嗎?為那天晚上的事,因為他做了和當初的留涅布爾克一樣卑鄙的事。
生氣嗎?因為她還有很多事沒有跟他交代清楚,她隻說了和那個叫霍爾德爾的人,認識的過程,卻沒說他們之間的關系,那個人......雖然說出來令人覺得不愉快,但......同他抱着一樣的心思。甚至大言不慚地讓她給他生......
所以他該死。
他一直以為他們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他的心思,他的過往,他所有的事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這種在她面前仿佛是透明人一樣的感覺,他并不讨厭,甚至是高興和依賴。這代表着他們是世間最親近的人,他毫無保留地信任她。可她呢,不僅瞞着他許多事,甚至從未打算留在他身邊。他能感覺到她對他并非無意,但這一點的好感不足以讓她将未來托付給他。
或許他從來都沒有看透過她。她就像水,是他賴以活下去的生命要素,他卻永遠都抓不住她。每當他想用手抓時,卻發覺握的越緊,水從指尖流出的速度越快。越是這樣越會拼命的去抓。
萊因哈特突然想到奧貝斯坦一直擔憂他會因為過度寵愛一個女人,成為誤國誤民的昏君。他以前反感他的指手畫腳,自以為是。現在再看,他的擔心似乎挺有道理的。
他的确因為面前的這個女人變得焦躁不理智。
萊因哈特突然就笑出了聲,用手指摩挲着希爾的臉頰,小聲道:“如果朕變成了昏君,那就是你的錯。”